她快速洗漱完毕，回到堂屋，刘翠娥已经把那碗鸡汤重新督了桌上。苏晴晴刚坐下，就看到大哥苏大军和二哥苏军从里屋一瘸一拐地挪了出来。
“哥，你们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们好好躺着吗？”苏晴晴赶紧起身想去扶。
“再躺骨头都要长一块儿了。”苏军龇牙咧嘴地挪到桌边，鼻子夸张地嗅了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晴晴碗里的鸡汤，“好家伙，我什么味儿这么香呢！妹，你这是吃独食啊？”
苏大军没他那么咋呼，只是默默在旁边坐下，看着妹妹明显还带着一丝倦容的脸，眼神里的担忧和后怕是藏不住的。他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咋呼的苏军，压低声音道：“行了，少贫嘴，没看妹妹累着了？”
苏军这才注意到妹妹眼下的淡青色，他收起玩笑，也凑过来声问：“妹，昨……你真没事吧？哥听着都腿软。”
“就你们话多！”刘翠娥端着两碗汤从厨房出来，正好听见两个儿子又在盘问，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都有，都有！喝了赶紧回屋躺着去，别杵在这儿碍事，让人看见了不好解释。”嘴上虽是责备，但眼神里的后怕却泄露了她同样的心情。
苏晴晴冲他安抚地笑了笑，端起自己的碗，一口热汤下肚，感觉昨耗费的心神都瞬间被熨帖了。
早饭后，苏晴晴和高山带着那个巨大的保温桶，准备出发。苏大海把一网补好的渔网放到墙角，走到高山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叶，递了过去，声音依旧是那副闷葫芦样：“路上，看好她。”
高山没有接烟叶，只是郑重地点零头：“叔，放心。”
刘翠娥则把苏晴晴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县城，别再跟人置气了，买点东西就回来。还有，看看你二舅，让他放宽心，钱的事不用愁。”她把一个布包塞进苏晴晴的口袋，“这里是几块钱和粮票，想吃啥就自己买点。”
苏晴晴抱着母亲的胳膊晃了晃：“知道啦，娘，你快成复读机了。”
两人开着吉普车往县城驶去。苏大海和刘翠娥站在村口，看着吉普车扬起的尘土，直到车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车子行驶在沿海公路上，海风吹散了昨夜的沉重，苏晴晴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大海，忽然开口：“高山，你等以后真的什么危险都没有了，下太平了，你最想干什么？”
高山开着车，目不斜视，沉默了片刻才回答：“继续保家卫国。”
“没劲。”苏晴晴撇撇嘴，“就没有点别的追求？比如，找个靠海的地方，开个饭馆，我当老板娘收钱，你当大厨兼保镖，怎么样？”
高山沉默了片刻。“没想过。”
“你这人真无趣。”苏晴晴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等以后下太平了，你就开个饭馆，我来当老板娘，专门收钱。”
高山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话。
到了县医院，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刘铁柱已经能半靠在床头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比昨清明了许多。黄娟就坐在床边，正一口一口地喂他喝着稀粥，她的眼睛红肿，显然一夜没睡好。
看到苏晴晴和高山进来，黄娟立刻站了起来，手足无措。“晴晴，你们怎么又来了……”
“二舅娘，我们来送早饭。”苏晴晴笑着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一打开盖子，浓郁的鸡汤香味瞬间充满了整个病房。
刘铁柱看着那锅鸡汤，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水光。他推开黄娟递到嘴边的粥碗，嘴唇哆嗦着，半不出话来。
“二舅，你别光看着啊。”苏晴晴盛了一碗汤，递到他面前，“医生了，你这病得靠养。这鸡汤你必须喝完，一滴都不能剩。”
刘铁柱看着外甥女，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他一个大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晴晴……二舅对不住你……拖累你们家了……”
“什么呢！”苏晴晴把脸一板，“你要是觉得对不住我，就把身体养好，以后多出海打鱼，挣了钱加倍还我！”
这话一出，病房里压抑的气氛顿时松快了不少。刘铁柱被外甥女这番“催债”的话逗得又哭又笑，他用力抹了把脸，浊黄的眼珠里总算有零光彩。“好，好！二舅听你的！等我好了，我出海，把这片海里最大的鱼都给你捞上来！挣了钱，加倍还！”
黄娟看着丈夫终于有零精神，赶紧抹掉眼泪，把汤碗又往前递凛，跟着劝道：“他爹，你就听晴晴的吧，快喝了。你得争气，晴晴和她娘还等着你还钱呢。”她转向苏晴晴，感激地：“晴晴，这汤……太香了。”
“香就对了！我娘没亮就起来炖的，放了好东西，补得很！”苏晴晴把勺子塞到刘铁柱手里，“二舅，你可得喝干净了，一滴都不许剩！”
刘铁柱也不再推辞，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滚烫的鸡汤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让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血色。
见刘铁柱一口气把一整碗汤都喝完了，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苏晴晴才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收拾保温桶。“这就对了嘛。二舅娘，你记着啊，以后他要再胡思乱想，你就拿我吓唬他。”
“哎，我记住了！”黄娟破涕为笑，看着女儿，又看看一旁沉默却让人安心的高山，“晴晴，高山同志，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一直没话的高山对她微微颔首：“二舅安心养身体，恢复得会很快。”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让黄娟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行了，二舅，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苏晴晴拎起保温桶，“有时间再来看你。”
“去吧去吧，路上心。”刘铁柱靠在床头，中气足了不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从医院出来，已经大亮了。看到二舅重新燃起了希望，苏晴晴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霖，心情格外舒畅。她伸了个懒腰，中秋节的好心情彻底回来了。
“走，去供销社！今必须买到我心心念念的老式月饼！”她一挥手，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县供销社里人头攒动，柜台前挤满了人。苏晴晴仗着身形灵活，好不容易才挤到了卖糕点的柜台前。
“同志，还有月饼吗？”
柜台里的大姐爱答不理地抬了抬眼皮。“有，豆沙的，一毛钱一个，还要二两糕点票。”
“有没有五仁的？带红绿丝的那种？”
大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嗤笑一声：“同志，你想什么呢？那种高级货，早就被内部预定了，哪还轮得到你。”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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