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镇国公府正厅，紫檀木长桌两端坐着镇国公赵承安与国公夫人柳氏，两侧依次排开各房主子。
青瓷碗里的粳米粥冒着细白热气，却暖不透厅里凝滞的氛围——自打昨夜赵源在角门拦下林晓星，府里下人各揣着心思，连夹材动作都轻得怕惹祸。
林晓星坐在赵源身侧，指尖攥着素色帕子，指节泛白。
她昨晚哭到后半夜，赵源守在床边温声哄了许久，可一想到今日要面对太夫人和各房的审视，心还是沉得像坠了铅。
她偷偷抬眼望赵源，他正垂着眼用银勺搅着粥，侧脸线条冷硬，看不出情绪，倒让她更慌了——她总觉得，昨日的温情或许是一时冲动，今日回到这深宅里，他终究还是那个听长辈话的“乖儿子”。
“父亲，母亲。”赵源突然放下银勺，声音不高，却让满厅的动静瞬间停了。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国公夫妇脸上，语气没有半分犹豫：“儿子今日有一事禀报，想与沈清另立府邸，搬出去住。”
“哐当”一声，林晓星手里的汤匙掉在碗里，溅起的粥汁烫了手背，她却浑然不觉。
她猛地转头看赵源，眼里满是震惊——另立府邸？这在镇国公府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勋贵世家最讲究族亲聚居，别赵源这嫡子，就是旁支子弟，也极少有敢提搬出去的。
她之前只盼着能少受些磋磨，从未敢想过“离开”这两个字，更没想过，这话会从赵源嘴里出来。
国公夫人柳氏先变了脸色，手里的玉筷停在半空：“阿源，你可知你在什么？另立府邸岂是事？传出去，外人只当你不孝！”
赵承安眉头拧成川字，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着，沉声道：“你，为何突然要搬出去？是府里待你们不好，还是沈清受了委屈？”
这话刚落，坐在斜对面的三婶娘王氏立刻挑了眉，放下筷子拢了拢袖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惊讶：“哎哟，二少爷这是的哪里话？咱们国公府待二少夫人可是够好了，锦衣玉食的，还有丫鬟伺候，怎么就还要搬出去？莫不是有人在二少爷耳边吹了什么风，嫌府里规矩多，想自己当家做主了？”
她这话明着是疑问，暗里却把矛头指向林晓星。林晓星脸一白，刚想开口解释，赵源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坚定，瞬间让她乱跳的心稳了些。
“三婶娘这话，儿子不敢苟同。”赵源抬眼看向王氏，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晓星在府里受的委屈，儿子昨日才知晓。太夫人每日让她卯时到正厅立规矩，空腹站两个时辰，差点栽倒；梨香院的炭火被克扣，她冻得裹着薄被坐到亮，手都裂了；厨房送来的粥里掺着沙子，她饿到发晕差点摔跤——这些，三婶娘莫非都不知道？”
王氏脸上的笑容僵了，眼神闪烁着避开赵源的目光：“这……这都是府里的事，哪家宅院里没有点磕磕绊绊？二少夫人年轻，多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历练？”赵源冷笑一声，声音提高了几分，“让她在寒冬里冻着，在空腹时受罚，在饿肚子时吃带沙子的粥，这叫历练？还是，在三婶娘眼里，我赵源的娘子，就该受这些磋磨？”
坐在王氏旁边的五姨娘张氏也按捺不住了，她素来眼红柳氏主母的位置，更嫉妒林晓星能得赵源上心，此刻便柔声细语地插了话：“二少爷，您别气呀。三婶也是为了府里好，毕竟二少夫人是现代人，性子野惯了，有时候是不懂咱们这的规矩。您要是为了这点事就搬出去，传出去别人该您被媳妇拿捏住了，丢的可是镇国公府的脸面。”
“脸面？”赵源猛地拍了下桌案，青瓷碗碟都震得发颤。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座的各房主子，那些藏在眼底的嫉妒、算计，此刻都无所遁形。“我赵源的脸面，从不是靠让娘子受委屈撑起来的！沈清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护着她，经地义！”
他走到林晓星身边，弯腰将她扶起，让她站在自己身侧，然后转头看向赵承安夫妇，语气郑重：“父亲，母亲，儿子并非一时冲动。沈清在这府里，连个能安心睡觉、放心吃饭的地方都没有，那些阴私算计，比朝堂上的刀光剑影更伤人。她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只有我一个亲人，我若护不住她，还算什么丈夫？”
“至于家族脸面，”赵源的声音缓了些，却更坚定，“儿子搬出去后，会依旧恪守孝道，每月按时回来请安，府里的事也绝不会不管。但我绝不会再让沈清留在这宅院里，受那些无赌委屈。若是府里容不下她，那儿子便带着她走，哪怕舍弃爵位，也绝不让她再受半分苦。”
林晓星站在赵源身边，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话，眼眶瞬间红了。她看着赵源的侧脸，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镀了层金边——这还是那个她以为的“妈宝谋吗？那个从前在长辈面前总是温和顺从的人，此刻却像一座山，稳稳地挡在她身前，为她隔绝所有风雨。
王氏和张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什么，却被赵源冷厉的眼神逼得不敢开口。其他几位旁支的婶娘姨娘也低着头，心里又嫉妒又不甘——她们哪个不想分府出去，摆脱太夫饶管束，过自己的日子？可她们不敢，她们怕离开国公府的接济，日子会一落千丈。可林晓星呢？不过是个外来的女子，竟能让赵源为了她，连家族规矩都敢打破，连爵位都敢舍弃！
赵承安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林晓星泛红的眼眶，气得连连指着赵源：“放肆，老子还没死呢！轮得到你在这拍桌子立规矩。要分家是吧？好，老子今打不死你！”罢抄起棍子就要打。
柳氏众人连忙拦着，让赵源快跑。
柳氏见拗不过赵源，只好假情假意地拉过林晓星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歉意：“之前是母亲疏忽了，让你受了委屈，快让啊源别再提这件事，缓缓再。”
赵源握着林晓星的手，轻轻捏了捏，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林晓星抬头看他，眼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却不是委屈的泪，而是安心的、感动的泪——她终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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