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狭隔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凝固成了坚冰。
中村健一脸上那自信的、程式化的微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冻结，最终彻底消失。他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的锐利眼睛，微微眯起，瞳孔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被一种深沉的、被打断计划的不悦所取代。
他预想过林烨可能会讨价还价，可能会对估值提出异议，甚至可能会要求保留部分股权。他准备好了各种应对的方案和辞。但他唯独没有预想到，对方会如此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地直接拒绝。
一千万现金，加上曜日集团的平台和承诺，竟然被一个蜗居在破旧厂房里的初创公司创始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完全不符合商业逻辑，甚至不符合常饶思维。
中村身旁的那个助理，敲击键盘的手指也停了下来，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林烨，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短暂的死寂之后，中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声音已经不由自主地降低了几度，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林桑，”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您拒绝的理由吗？是认为我们的报价未能充分体现技术的价值？这一点，我们还可以再商……”
“中村经理，您误会了。”林烨打断了他，目光平静却如同磐石，毫不回避地迎上中村逐渐变冷的目光，“这不是价格的问题。一千万，甚至更多，都无法改变我的决定。”
他清晰而坚定地阐述了自己的理由，这不是讨价还价的策略，而是原则的宣告：
“星火技术，从诞生之日起，就注定要走独立发展的道路。它不仅仅是一项可以标价出售的资产，它更承载着我们对未来技术路径的理解、规划和梦想。”
“它的发展方向、应用场景、迭代节奏，应该由创造它的人来主导，应该服务于我们最初设定的愿景，而不是被整合进一个庞大帝国的现有体系中去，成为其庞大产品线上一个无足轻重的附庸。”
“曜日集团固然强大，资源无限。但大公司有其固有的流程、节奏和战略考量。我不希望看到这项技术因为与短期财报表现不符而被雪藏，或者被强行扭曲以适应某个我并不认同的市场定位。”
林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罕见的理想主义色彩：“所以，很抱歉，中村经理。技术是非卖品，公司也不会出售。星火科技的目标，是成为一家独立的、以技术驱动为核心的公司，而不是任何巨头的附属品。”
这是林烨第二次明确立下“技术自主”的flag，第一次是对龙腾投资，这一次，是对实力远超龙腾的国际巨头。其决心和魄力，让隔间内外听到他话语的人，都感到一种震撼。
中村健一彻底收起了所有伪装出来的谦恭和客气。他身体后靠，靠在并不舒适的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前，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像两把淬毒的匕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不再试图服。因为他从林烨的眼神和语气中，看到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那不是可以用金钱或者利益打动的。
“我明白了。”中村的声音变得异常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刚才那个提出千万收购方案的人不是他，“非常遗憾，林桑。看来我们对这项技术未来的发展路径，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他嘴上着遗憾，着理解，但那双冰冷的眼睛和毫无温度的语气，却清晰地传递出相反的信息——这不是遗憾，而是不悦，是被冒犯，是计划被打乱的恼怒。
一个区区蝼蚁，竟然拒绝了大象递过来的橄榄枝？这不仅是不识抬举，更是一种对曜日集团权威的无声挑战。
“曜日集团尊重每一位创业者的选择。”中村着冠冕堂皇的话，缓缓站起身，“希望林桑您的独立发展之路，能够如愿以偿。毕竟，科技行业的竞争，充满了未知和风险。”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祝福，但结合他的眼神和语气，却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提醒，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感谢您的理解。”林烨也站起身，面色平静，仿佛没有听出任何弦外之音，“道不同，不相为谋。祝曜日集团能找到更符合贵司战略的投资标的。”
两人目光再次交锋，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闪过。
中村不再多言，微微点零头，算是告别，然后转身，面无表情地拉开了隔间的门。
吴坤和周伟立刻紧张地围了上来，看到中村那冷若冰霜的脸色和后面助理同样严肃的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中村经理，谈得怎么样？”吴坤还抱有一丝侥幸，挤出一个笑容问道。
中村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对林烨最后了一句：“林桑，不必送了。”
完，他带着他的团队，径直朝着厂房大门走去，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张浩落在最后，回头复杂地看了林烨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一丝惋惜，也有一丝无奈，随即快步跟上。
黑色的丰田埃尔法如同来时一样无声地滑走，留下厂房里一片诡异的寂静。
吴坤猛地冲进隔间，急切地问：“烨子！到底怎么了？他……他们怎么走了？条件没谈拢？一千万啊！是不是价格还能再……”
“坤哥，”林烨打断他，语气疲惫却异常坚定，“我拒绝了。技术不卖，公司不卖。”
“什么？！！”吴坤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张大了嘴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你……你又拒绝了？！一千万啊！我的祖宗！你……”
巨大的失望和难以置信，如同洪水般将他淹没。
而林烨没有理会吴坤的崩溃，他的目光越过厂房大门，望向那辆豪车消失的方向。
他知道，他今彻底得罪了曜日集团。拒绝龙腾，可能只是错过一次机会。拒绝曜日，可能意味着……招惹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中村最后那冰冷的眼神，绝非善意。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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