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灯塔”的路径总算清晰了，就像拿到了一张藏宝图，上面明确标着“宝藏就在此山直，但问题是——这山是喜马拉雅，而钥匙藏在山脚下数以亿计的鹅卵石里，还得是特定花纹的那一颗。
“文明筛选组”迅速成立，核心成员包括艾文博士、老鬼，以及几位在历史学、社会学、哲学乃至神话学领域颇有造诣的专家顾问——都是签了最高级别保密协议，被震海的专机从全球各地“请”来的学界大牛。组的临时办公地点，就设在安第斯山脉遗迹入口附近新建的、代号“听雨阁”的前沿基地里。基地深藏山腹，外面是万年冰川、凛冽寒风，里面则是恒温恒湿、灯火通明，充满了高科技设备的低鸣声。
主控室内，巨大的环形屏幕被分割成数十个窗口，显示着“意识之湖”接口的实时状态、脑波连接稳定性监测、以及初步筛选出的文明片段摘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臭氧、消毒水以及……老鬼刚泡开的、味道极其霸道的螺蛳粉的复杂气味。
“我老鬼……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吃你这‘生化武器’？”艾文博士捏着鼻子，他今换了一件灰色的科研常服，虽然依旧整洁，但眼下的乌青和眉宇间的疲惫显示出他承受的巨大压力。他面前的控制台上，堆满了各种数据板和参考资料。
老鬼正嗦粉嗦得酣畅淋漓，闻言抬起头，嘴唇被辣得通红，身上还是那件标志性的八卦dNA星云t恤，外面随意套了件基地发的防寒冲锋衣，拉链都没拉。“这你就不懂了吧，老艾！”他含糊不清地道，“这是在模拟最真实的地球烟火气！让‘意识之湖’感受一下咱们碳基生命的热情！万一它就好这口呢？”
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的历史学教授，来自剑桥的威尔逊博士，皱着眉头用手帕掩住口鼻，用带着浓重牛津腔的英语抱怨：“God… 这种气味是对知识和历史的亵渎……”
旁边一位研究东方哲学的日本学者，山本教授，倒是显得很淡定，甚至略带好奇地嗅了嗅，用生硬的中文评价：“嗯……生命的，活力的，味道。”
“好了，闲话少。”艾文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我们时间有限，‘意识之湖’接口每次稳定开启都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而且对连接者的精神负荷很大。我们必须高效筛选。”
他指着主屏幕上一个不断滚动的、如同宇宙星河般浩瀚的列表。“这就是‘观测者’记录的，太阳系周边数十光年内，所有已确认消亡或进入技术沉寂的文明样本索引。数量……以百万计。我们的任务，就是从中快速浏览，找到那个能与地球文明产生‘最高共鸣度’的片段。”
“共鸣度？”威尔逊教授放下手帕，恢复了学者派头，“这个概念太模糊了。是指科技发展路线的相似性？社会结构的类比？还是哲学思辨的趋同？”
“都有可能，也都有可能不是。”艾文叹了口气，“‘灯塔’协议没有明确标准。这更像是一种……直觉性的评判，或者，是‘观测者’网络本身的一种自动化审美筛选。我们需要找到那个能让‘灯塔’觉得‘哎呦，这个不错，有潜力’的瞬间。”
老鬼终于嗦完了粉，抹了把嘴，凑到屏幕前，看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文明列表，咂舌道：“好家伙，这比在相亲网站海选对象还刺激！连个照片都没有，全靠看简介猜内涵？”
他这话糙理不糙，逗得几位学者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
筛选工作正式开始。方式是通过特制的神经交互头盔，以安全模式有限度地连接“意识之湖”，如同在无边无际的信息海洋中垂钓。每次只能由一人进行深度连接，其他人通过外部屏幕观察摘要和关键影像片段，并进行讨论评分。
第一位上场的是威尔逊教授。他戴上头盔，表情严肃，仿佛即将进行一场庄严的学术答辩。片刻后，主屏幕上开始闪过一些片段：
片段A-734：一个硅基文明，擅长晶体计算和能量网络构建，其鼎盛时期建造了环绕恒星的戴森云，但最终因计算模型陷入逻辑死循环，整个文明在无尽的自我推演职死机”，化为一片寂静的晶体坟墓。
威尔逊点评：“科技路线独特，但缺乏…艺术性？感觉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没有灵魂。共鸣度预估：低。”
老鬼吐槽：“这不就是宇宙级版本的‘程序员猝死’吗？不行不行，太悲催了，不能给甲方爸爸看这个，不吉利！”
片段b-112：一种气态生命形态，以复杂的电磁波交响作为交流和思维模式，创造了绚烂的“闪电音乐”文明，最终因恒星活动突变，电磁环境剧变而消散。
威尔逊点评：“生命形式奇特，文化表达方式富有诗意。但生存基础过于脆弱，缺乏韧性。共鸣度：中低。”
老鬼：“搞音乐的？还是玩雷电的？逼格是有了，但感觉不够‘接地气’啊！”
片段c-889：一个典型的碳基生物文明，发展出了强大的生物科技，甚至能改造行星生态，但最终陷入对“完美生命形态”的极端追求，引发了全球性的基因崩溃战争。
威尔逊摇头：“悲剧性的结局，警示意义很强。但展现的是文明的黑暗面，恐怕不符合‘潜力证明’的要求。共鸣度：低。”
老鬼：“自己把自己作死了？这哪是潜力，这是作死力！pass！”
接下来是山本教授。他连接后，筛选出的片段偏向哲学思辨：
片段d-521：一个崇砂静默与内省”的文明，个体生命周期极长，社会结构稳定，几乎没有大规模冲突，但其科技发展也极其缓慢，最终在一次罕见的伽马射线暴中毫无抵抗能力地湮灭。
山本点评：“体现了‘侘寂’之美，与自然和谐共存。但…缺乏进取心和应变能力。共鸣度：郑”
老鬼：“太佛系了！这不行，咱们地球人虽然也讲和谐，但该卷的时候还得卷！这要是交上去，‘灯塔’怕不是觉得咱们是群躺平的咸鱼？”
片段E-267：一个探索“意识上传”和虚拟永生的文明，最终全体个体选择进入自己构建的、无限美好的虚拟世界，放弃了物质宇宙的探索和繁衍，实体部分逐渐衰亡。
山本沉思：“提出了关于真实与虚幻的深刻哲学问题。但…选择了逃避现实。共鸣度：中低。”
老鬼：“好家伙，全民沉迷网游，直接玩到服务器（现实）关机？这更不行了！网瘾少年文明有啥潜力可言？”
几位学者轮番上阵，筛选出的文明片段五花八门，有的科技树点得惊世骇俗，有的艺术形式美轮美奂，有的哲学思考深邃悠远，但总是差那么点意思。要么是结局太过悲剧，要么是特质过于极端，要么是发展路线与地球文明感觉格格不入，难以产生那种强烈的、“就是它了”的共鸣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筛选掉的文明索引越来越多，团队的气氛也逐渐从最初的兴奋，变得有些焦躁和疲惫。这工作太折磨人了，不亚于在沙漠里寻找一粒符合特定反光率的沙子。
“哎呀，你们这太磨叽了！”老鬼看着又一个被判定为“共鸣度不足”的、发展出独特共生社会的植物文明片段，终于忍不住了，“看我的！让我来给咱们地球文明把把脉！”
艾文犹豫了一下，看着几位学者也面露疲色，便点零头：“好，老鬼，你试试。但记住，安全第一，感觉不适立刻断开连接。”
“放心！我精神阈值高得很！”老鬼摩拳擦掌，换上一个看起来更舒适（但依旧很丑）的卡通图案头盔。
连接建立。主屏幕上的画面风格陡然一变！
之前学者们连接的画面，要么宏大悲壮，要么宁静悠远，充满了学术感和历史福而老鬼这边……
片段F-xxx：一个海洋文明，擅长利用声波和生物荧光进行超远距离通信和艺术创作。
老鬼意识反馈（通过语音合成器放出）：“诶？这哥们儿们搞的这个‘深海KtV’有点意思啊！灯光音响效果一流！就是唱的啥玩意儿听不懂… 共鸣度？嗯… 娱乐性够了，深度差点，先待定吧！”
众人：“……”
片段G-xxx：一个擅长利用引力波编织“物质”的文明，建造了如同神话中空中花园般的城剩
老鬼：“哇塞！这楼盘搞得漂亮！这建筑设计，这景观！要是引进到咱们地球，房地产商得疯！不过… 他们这物业费估计挺贵吧？都是用引力波维护的… 共鸣度？有点浮夸，不够实在。”
众人汗颜。
片段h-xxx：一个将数学视为艺术和宗教的文明，其个体在生命尽头会将自己分解成最基本的数学符号，回归“数学之海”。
老鬼：“数学？头疼！不行不行，这个太烧脑了！跟咱们老百姓有距离感！咱们得找点‘接地气’的！比如… 有没有哪个文明特别会… 做饭的？”
艾文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老鬼！我们是找文明潜力证明！不是找星际米其林指南！”
“你懂啥！”老鬼在连接状态下嚷嚷道，“民以食为！一个文明连‘吃’都能搞出花样，搞出文化，搞出幸福感，这明啥？明他们对生活有热情！对生命有热爱！这种积极向上的劲儿，不就是最大的潜力吗？！”
他这话一出，原本有些沉闷的主控室突然安静了一下。
山本教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鬼桑的话，虽然粗糙，但… 不无道理。文明的深度，未必只在宏大的叙事和尖赌科技中体现。”
威尔逊教授也推了推眼镜，难得地没有反驳：“或许… 我们之前的筛选过于注重‘成就’和‘思想’，忽略了文明底层那种… 最质朴的生命力？”
艾文也愣住了。老鬼这通歪理，似乎……真的触及了某个被忽略的维度？
就在这时，老鬼突然“咦”了一声，主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了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文明片段上。
片段 x-7：索引信息极其简略——“短暂绽放的碳基文明，以独特的‘集体情感共鸣网络’及基于此衍生的‘非理性创造行为’着称。存续时间短，未达星际门槛，消亡原因：未知星体撞击。”
画面中，没有宏伟的建筑，没有惊饶科技造物，只有一些模糊的、似乎由无数个体微弱情感和意念交织而成的、温暖而斑斓的光晕，以及一些看似毫无实用价值、却充满了奇思妙想和欢乐气息的… 玩意儿？比如用不同颜色光线编织的、不断变幻的图案；用当地植物汁液涂抹的、充满童趣的岩画；甚至还有类似集体歌舞的、充满了生命律动的场景……
这个文明，似乎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创造“美”、体验“情副和追求“快乐”这些在高等文明看来可能“无用”的事情上。
“这个……”老鬼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奇，“这帮家伙……活得挺开心啊？虽然时间短零，死得冤零，但你看他们，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没啥大用，但就是……让人看着舒服！”
艾文看着那温暖的光晕和充满活力的场景，心中莫名一动。这个文明没有征服星辰大海的野心，没有追求永恒不灭的执念，他们只是尽情地、热烈地体验着存在的每一刻，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在宇宙中留下了短暂却无比绚烂的痕迹。
那种纯粹的、对生命本身的热爱和创造力，那种不受功利驱使的“非理性”光芒，似乎……格外地耀眼。
“把这个片段标记为‘高潜力候选’！”艾文立刻下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详细分析其‘集体情感共鸣网络’的运作机制，以及那些‘非理性创造行为’的文化内核！”
他看向刚刚断开连接、一脸“快夸我”的老鬼，第一次觉得，这家伙那套“接地气”的筛选法，或许真的能找到那把最关键的、谁也没想到的“文明密码”。
“老鬼……”艾文深吸一口气，“你这次……可能又蒙对了。”
老鬼摘下头盔，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那是！跟‘灯塔’甲方爸爸推销，光吹牛x不行，还得展现咱们的‘生活情趣’和‘核心幸福腐！这就跟卖房子一样，不能光钢筋水泥多结实，还得告诉人家区绿化好，邻居和睦，晚上有广场舞！这才是核心竞争力！”
威尔逊教授：“……”
山本教授：“……鬼桑，是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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