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悬在指尖，陈默没有松手。
他盯着鼎心裂痕中缓缓爬行的黑线，那不是熔化的警徽残留，而是某种仍在运作的机制在重新编织。
秦月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他们都在喊‘开门’”——但此刻更让他在意的是，这句话出现时，墙角那面不起眼的铜镜边缘闪过一道极细的光。
像是信号反馈。
他收回铜铃，轻轻放回风衣内袋。强行中断仪式已经不可能，母亲影像中的“断”字，不是摧毁，是切断连接。
他蹲下身，将银镜贴地平移一圈，镜面掠过地面裂缝的瞬间，左眼单片眼镜微微发烫。
一道肉眼难辨的反光轨迹从铜鼎延伸至墙角，最终没入那面古旧铜镜的边框。
能量路径确认。
陈默起身，取出录音机，调出两段音频：一段是母亲遗言中夹杂的低语残频，另一段是秦月手机黑屏前最后传出的电流杂音。
他按下播放键，双轨声波在狭空间内交织，空气中浮现出细微的震动频率。当两个波峰重合时，铜镜表面泛起一层水纹般的涟漪。
直播信号与镜光共振。
他转向秦月。她蜷坐在墙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脸颊，眼神涣散。陈默走过去，从她手中取过手机。
屏幕裂成蛛网状，但内部仍有微弱电流跳动。他解下腕上的红绳，缠绕在手机外壳上，布条接触金属的刹那，机身轻微震颤了一下。
“试着打开摄像头。”他。
秦月迟缓地点头，按下电源键。屏幕闪烁数次，前置镜头亮起。画面刚稳定，墙上那张刑警队合影的眼球便集体转动，齐齐盯向手机方向。
与此同时，苏明远颈部的纹路猛地抽搐，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剧烈一颤。
“别看照片。”陈默迅速将手机转向铜镜，镜头对准反射面。画面中，镜子里的影像帧率出现了不规则波动，每跳一次，墙上的照片就闪烁一下，仿佛被同步操控。
他低头查看录音机频谱图，峰值完全吻合。
“这不是普通的投影。”他低声，“镜光本身就是出口，它把现实当成数据流在读取。”
林棠突然发出一声痛哼。她靠在墙边，右手掌心烙印灼热发红，胎记蓝光再次浮现。她睁开眼，声音沙哑：“别让影子动……它们会替你做决定。”
陈默没回应。他盯着手机画面，脑中快速推演：如果镜光是时空裂缝的具象化出口，那么任何进入其接收范围的信息都会被捕捉、复制、甚至篡改。
秦月的直播设备之所以能自动启动，是因为她的账号早已被纳入这个系统——她是被动接入者，也是潜在通道。
他需要主动反向追踪。
“你还记得时候唱过的童谣吗？”他问秦月，“你一直回避的那个。”
秦月身体一僵，瞳孔收缩。
“就是‘无脸人’那晚上，你躲在衣柜里哼的那首。”
她嘴唇颤抖，许久才挤出几个音节。陈默把录音机靠近她嘴边，引导她继续。
起初声音断续，带着恐惧，但随着旋律逐渐完整，手机屏幕上的帧率波动开始发生畸变。
镜面反射的画面扭曲了一瞬，随即浮现出一组数字：7-3-9-1-4-6-2
陈默立刻意识到这是坐标编码。他翻出随身携带的城建档案残页，对照编号规则，迅速锁定位置——西城区第七巷三号地下实验室，登记人为周怀安。
禁忌实验室暴露。
他收起资料，目光落在控制台方向。那是一座半嵌入墙体的石质平台，表面覆盖着交错的金属线路与刻痕符文，中央凹槽形状与母亲银簪吻合。
通往那里的地面布满细密裂痕，像被打碎后又勉强拼合的镜面，每一步踩上去，都会映出不同年份的倒影：有穿旧式警服的自己，有抱着婴儿的自己，甚至有一个站在火场中央、满脸焦黑的自己。
“别信自己的影子。”林棠喘息着提醒。
陈默用银镜遮住左眼，只凭右眼判断真实路径。他迈步前行，脚底传来冰凉触感，裂痕中的倒影试图伸手抓他裤脚，但被银镜余光扫过即溃散。走到中途，他回头示意苏明远跟上。
“咬住这个。”他递出警徽。
苏明远接过，牙齿紧扣金属边缘。他颈间纹路仍在缓慢移动，每当倒影异动，他的太阳穴就会突突跳动，像是记忆正在被抽取。但他一步步向前，没有停下。
抵达控制台后，陈默取出母亲遗留的银簪。簪身刻有螺旋纹路，末端镶嵌一枚微型晶石。
他蘸取指尖血，依照红绳结扣处浮现的符文顺序，将符号逐一刻入控制台核心凹槽。
第一道符文落下，镜面嗡鸣；第二道，地面轻微震颤；第三道，秦月手机彻底熄灭，但她嘴角忽然扬起一丝诡异笑意；第四道，苏明远松开警徽，低声呢喃：“宇……游回来……”
第五道完成时，整个空间陷入死寂。
所有镜面同时暗下，裂缝中的倒影消失不见，连墙上照片也恢复静态。空中浮现出一段影像：一名白衣女子被困于层层镜壁之中，面容模糊，长发湿漉，嘴唇微动。
无声话语清晰可辨：“游戏该结束了。”
影像消散。
控制台终镀光由红转绿，镜光发射器停止运转。陈默拔出银簪，发现簪头晶石已出现裂痕。他握紧簪身，看向铜镜。镜面漆黑如墨，不再有任何反射。
“结束了？”秦月喃喃开口，声音带着不确定。
林棠靠着墙，掌心烙印仍散发着微弱热度。她抬头看向陈默，眼神清醒而凝重。
“她没结束。”她轻声，“她的是‘该’结束。”
苏明远突然抬手，指向控制台下方一条隐蔽缝隙。里面藏着一张折叠纸片，边缘烧焦，上面写着一行字：“第七夜，门将自启，持铃者为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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