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社区值班室,玻璃窗外刚泛起鱼肚白。
孟雁子蹲在门口,指尖刚触到门缝下露出的浅青釉杯壁,温意便顺着指腹爬上来——像有人特意捂了半宿,再轻轻推进来的。
杯底压着张泛黄的便签纸,墨迹被晨露洇开一点:“你看月亮了吗?”她盯着那行字,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前两晚的画面在脑子里翻涌:第一晚是“晚安·薄荷”,玻璃杯,杯脚稳稳立在门垫上;第二晚是“别太累·乌龙”,粗陶杯,横躺着像只蜷起的猫。
她甚至能数清,每次放杯后,巷口的脚步声会停留37秒,穿深灰连帽衫的人,右肩背包带总比左肩低两指宽。
“雁子姐?”周的声音从背后炸响,她手一抖,杯子差点摔在地上。
实习生抱着文件站在走廊,目光扫过她怀里的杯子:“这又是‘匿名测试’?群里都在传,有人给你送……”
“闭嘴。”孟雁子打断他,喉咙发紧。
她把杯子塞进抽屉最深处,金属滑轨的摩擦声像道枷锁。
可当周抱着文件转身时,她又鬼使神差摸出手机,对着杯身的釉裂纹路连按快门——照片存入“李咖啡第3号测试饮品·容器特征”文件夹时,屏保刚好跳出前晚的铜钥匙,蓝布钥匙环上半朵未绣完的桂花,刺得她眼睛生疼。
傍晚巡查时,朱雀门城楼下的风裹着槐花香。
孟雁子的脚步在门洞角落顿住——那里的青石板被踩得发亮,是第三晚放杯人曾站立的位置。
她低头看表:23:12,和前两次的23:18、23:25叠在一起,像串轻微波动的音符。
“他在等我。”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掐了自己手背一把。
自嘲的笑还挂在脸上,社区大喇叭突然响了:“请全体社工到会议室集合,吴妈有重要发言。”
会议室里,吴妈的老花镜反着光。
“孟主任,咱值班室是不是该贴个‘禁止私物堆放’?”她敲了敲桌子,“前我看见有人往里塞酒,要是被居民瞧见,成何体统?”
孟雁子盯着她鬓角的银簪——那是去年中秋在老酒馆,李咖啡奶奶亲手给她别上的。
醉意朦胧的吴妈当时抓着她的手:“咖啡这孩子,就得跟风跑,关笼子里就蔫了。”此刻她突然懂了:吴妈不是嫌酒,是嫌她。
深夜的雨来得急。
孟雁子抱着文件往家赶,刚跑到朱雀门洞,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闪电劈开夜空那瞬,她看见巷口有道影子——深灰连帽衫,右肩背包带低两指宽。
“李咖啡?”她喊出声时,那人已经跑了过来。
发梢的水顺着下巴滴在领口,怀里却护着只桐木盒,像护着什么宝贝。
“我就知道你没走。”他喘得厉害,雨水顺着帽檐流进衣领,“这杯‘共处一刻’,我……我想让你试试。”
木盒打开的瞬间,水晶杯里的琥珀色液体晃出星点光。
李咖啡的手指在摇酒壶上转了三下——孟雁子脱口而出:“你每次紧张都转三次壶。”
摇酒壶“当啷”掉在地上。
李咖啡抬头,雨水顺着眉骨滴进眼睛,他却顾不上擦:“你怎么知道?”
“我记得你调莫吉托时转两次,调长岛冰茶转四次,给喝醉的王伯调蜂蜜水……”孟雁子喉头发哽,“转三次,只在你递酒给我时。”
李咖啡的手悬在半空。
他重新拿起摇酒壶,可这次酒液刚晃匀,杯底就析出细碎的晶体,像冻结的星光。
“不可能……”他声音发紧,指尖抖得厉害,“我的酒从不分层结晶。”
孟雁子摸出打火机,火光照亮门洞角落的干草堆:“你不是在调酒,是在等我开口。”火光映着他发红的眼尾,她忽然想起前晚的铜钥匙,蓝布上的桂花针脚歪歪扭扭,“你我记不住温度?可我记得,你第一次送酒是我加班到凌晨,第二次是王伯的三轮又坏了,第三次……”
“第三次是你在老酒馆门口‘我记不住你为什么要走’。”李咖啡打断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
雨幕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抬头——暗巷里,一双旧胶鞋正缓缓退向阴影。
吴妈裹紧外套,摇头喃喃:“这雨……关不住的。”
雨越下越大。
孟雁子抱着那杯结晶的酒回到家时,已经蒙蒙亮。
她盯着杯里的晶体,外层透明得能看见月光,内层却凝着团雾状的暗——像极了此刻她脑子里的乱麻。
床头的手机亮了,是周发来的消息:“雁子姐,吴妈今早上去老酒馆了,要帮奶奶整理旧物。”她关掉手机,目光又落回酒杯。
晶体在晨光里闪了闪,仿佛藏着句没出口的话。
这晚,孟雁子盯着花板直到亮。
她数清了墙皮脱落的27道裂痕,记住了窗外麻雀的5种叫声,却怎么也忘不掉那杯酒的结构——外层透明得刺眼,内层的雾团,像要裂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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