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单像雪片一样砸过来，堆在徐易辰案头的高度已经有些碍眼了。
原先那几位核心弟子，如今个个眼圈乌黑，走路带着风，可就算把他们榨干，也赶不上这越来越夸张的需求。
生产线那边更是连轴转，灵火就没熄过，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日夜不休，听着都叫人头皮发麻。
扩招，成了摆在眼前唯一的路。
但徐易辰这回没急着张榜。他背着手在自己那间越发宽敞的工坊里溜达，脑子里过的是前世公司飞速扩张后差点崩盘的烂账。
人一多，心就杂。
尤其是他手里这点东西，看似是炼器的手艺，里头裹着的可是能掀翻玄界老底的芯子。
招来的人，手上功夫差一点还能教，心要是歪了一点，往后就是捅向自己的刀子。
他揣上一壶新得的“云雾灵茶”，溜达着去了墨长老的清修处。
老头子正对着一个半成品的器胚运气，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师尊，歇会儿，尝尝这个。”徐易辰笑嘻嘻地凑上去斟茶。
墨长老瞥他一眼，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又是又什么新主意了，想找为师替你操劳啊？”话是这么，手却接过了茶杯，眯着眼啜了一口，脸色稍霁。
“看您的，我是那种人吗？”徐易辰自己搬了个凳子坐下，“就是活儿太多，人手掰不开了，想请您老人家给掌掌眼，从内门里挑几个踏实肯干、嘴又严实的苗子。”
墨长老放下茶杯，打量他一番：“又打什么鬼主意？你那儿现在可是宗门的香饽饽，放句话出去，挤破头的人能从前山排到后山。”
“排队的多，知根知底的少。”徐易辰收敛了笑意，“我这儿不是力气活儿，是细活儿，更是心活儿，技术不行我能教，心性差了，那就是埋雷。”
老头子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是这个理。”他沉吟了一会儿，指尖蘸着茶水，在石桌上写下十几个名字，“这几个，炼器底子打得还算扎实，不是那等好高骛远的轻浮性子。
家里背景也干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牵扯。尤其是这个叫林河的，心细如发，就是性子闷零。”
徐易辰仔细记下，心里有磷。
但他没完全依赖推荐。
名单上二十人，他挨个暗中瞧过。
有的在公共炼器房为了一个微的符文偏差跟人争得面红耳赤，有的则是不声不响，能把用废的材料分门别类整理好才离开。
这些细节，他都默默记下了。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他才放出风声，是承接了一桩重要委托，需要招募临时助手协助完成一部分精密器纹的铭刻工作，报酬丰厚。
消息一出，那二十名弟子果然都来了。
一个个站在扩建后的工坊里，既好奇又紧张，目光时不时瞟向周围那些他们从未见过的奇特设备和流水线。
徐易辰没废话，直接把人带到一片划出的考核区。每人面前一张工作台，工具俱全。
“今的考核内容，”他指着悬浮在半空、用灵光勾勒出的复杂结构图，“是将这道‘千缠丝’复合器纹，完整铭刻到你们面前的灵板上。
时间三个时辰，最终以灵板能稳定承载并运转灵光为合格。现在开始。”
弟子们神色一凛，立刻埋头研究起那繁复到令人眼晕的图案。“千缠丝”器纹以曲折迂回、环环相扣着称，极考验耐心和对灵力输出的精细控制。
然而，真正的考题，根本不在器纹上。
徐易辰提供的材料里，三样核心材料被他做了极其隐蔽的手脚。
一份“冰纹银”的内里寒气流转有细微的断点，像是被抽取过一丝本源。
一块“烁金石”的金气浮于表面，内里实则虚乏。
最后一滴“凝玉胶”，粘度比正常标准低了一线，几乎无法感知。
这些瑕疵，除非用灵识反复扫描，并结合对材料的极致了解，否则根本发现不了。在争分夺秒的考核下，几乎没人会停下来如此检验“没问题”的材料。
工坊里很快只剩下灵笔划过灵板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因失误导致的轻微灵力爆鸣。
大部分弟子全神贯注，额头沁汗，所有心神都沉浸在破解那复杂器纹上，手下材料那点微不可察的异常，直接被忽略了。
时间过半，失败开始出现。有人铭刻到一半，灵板上的纹路就突然黯淡断裂。
有人勉强进行到中途，灵板不堪重负，“咔嚓”一声裂开细纹。
一个名叫赵干的弟子，技术公认不错。
他铭刻的速度很快，但在进行到三分之一时，笔尖猛地一顿。
他疑惑地拿起那块冰纹银，手指仔细摩挲，眉头渐渐皱起。
他抬头飞快地瞟了一眼周围，又看了看复杂的器纹，嘴唇抿了抿。
挣扎之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眼中闪过一丝赌徒般的侥幸，再次落笔，试图用更精妙的控制力强行弥补那丝寒气不足。结果“噗”一声闷响，灵板上一片焦黑，冰火灵力轻微冲突，反噬让他手腕都麻了一下。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另一个女弟子李芸，心更细些。
她发现了凝玉胶的粘滞感似乎不够，每次灵笔勾勒时，胶体牵引的丝线比预想中更易断。
她犹豫了，放下灵笔，几次想举手。
可看到旁边有人已经快完成一半，她又把话咽了回去，告诉自己可能是太紧张感觉错了，试图调整手法适应这种不适配。结果自然是越走越偏，线路扭曲，彻底失败。
唯有三人，反应几乎一致。
林河，就是墨长老特别提到的那个闷葫芦。他做事极有章法，考核开始并未急着动笔，而是将所有材料一一拿起，闭目用灵识细细感知。
当查到那烁金石时，他眼睛倏地睁开，反复查验了数次。然后他毫不犹豫，立刻举手：“徐师兄，这块烁金石，金气虚浮，内质有亏，恐是次品，无法承担核心节点的灵力灌注。”
几乎同时，另一个名叫孙煊的壮实弟子，也瓮声瓮气地开口了，他拿着那冰纹银，语气十分肯定：“师兄，这银材不对劲，里面的寒芯线断了一截，谁提供的？这不是坑人吗？”
第三个是年纪最的女弟子，叫文敏。她拿着凝玉胶，脸涨得通红，似乎鼓了很大勇气才站起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徐师兄，这胶…好像太稀了，拉不出标准灵丝，会坏事的。”
整个工坊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三人身上，那些失败的弟子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懊恼、羞愧或是复杂的表情。
徐易辰一直坐在后面假寐，此刻才缓缓睁开眼。他没去看那三样有问题的材料，目光直接落在林河、孙煊、文敏三人脸上，仔细看着他们的眼睛。
那里面有紧张，有对被质疑的担忧，但更多的是发现问题的笃定和觉得必须上报的坦诚。
他脸上露出笑容，站起身，走到三人面前，逐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眼力毒，心也正。很好。”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考核结束。
你们三个，从明起，到内坊报到。”
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瞬间冲散了三人脸上的紧张。林河下意识挺直了背，孙煊挠着头嘿嘿傻笑，文敏则长长松了口气，手拍了拍胸口。
其他弟子们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尤其是赵干、李芸那几个发现了异常却选择隐瞒和硬闯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头都快埋到胸口去了，等待着预料中的斥责。
徐易辰的目光扫过他们，却没有发作。他的视线在那几个名字上短暂停留，心里已默默地将他们划入了永久黑名单，未来任何核心项目都将与他们无缘。但他面上只是淡淡地点零头。
“都散了吧。这次考耗内容，不得外传。”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通过的人，明日辰时，别迟到。”
没有训话，没有教。但这番无声的处置，比任何雷霆大怒都更有力量。
规矩和底线，就在这看似平淡的选拔中，无声无息地立下了，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饶心里。
忠诚与诚信，这是徐易辰这座越来越大的山头里，绝不能撼动的基石。
工坊里的人渐渐散去，有人失落，有人庆幸，有人若有所思。徐易辰看着林河三人离去的背影，轻轻吐了口气。核心团队的骨架，总算又结实了几分。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或许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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