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凌清瑶后，徐易辰独自回到洞府内室，脸上的从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凝重。
他迅速取出那枚盛放着幽冥谷密函的特制玉盒，指尖灵力涌动，又连续施加了三道封印禁制，直到那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被彻底隔绝，才稍稍松了口气。
魔道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那丰厚的报酬背后是万丈深渊.......
半月之后，洞府外的防护阵法再次被轻柔地触动了，这次传来的是一道清冷而熟悉的灵力波动。
徐易辰眉头微蹙，缓步走出内室，挥手打开了洞府禁制。门外站着的，竟是三前刚离开的凌清瑶。
才短短半月不见不见，她身着一袭月白云纹道袍，身姿挺拔如青松，周身气息愈发清冷出尘，修为竟已臻至筑基后期大圆满，显然在这段时间里受益于矿脉产出大增所带来的丰厚资源倾斜，修炼进度一日千里。
“凌师姐？”徐易辰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侧身将其让进洞府，“今日是什么风把师姐吹来了？快请进。”
凌清瑶微微颔首，步入了洞府。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洞府内的陈设，看到桌上尚未收起的一堆记录着各类需求的玉简，以及角落里堆放着的、来自各方势力的礼品匣子，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两人在客室分宾主落座，苏雨适时奉上灵茶后便悄然退下。
“徐长老，”凌清瑶开门见山，从袖中取出一枚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玉简，姿态优雅地置于桌上，“清瑶此次前来，是奉师门之命，送来这份关于矿脉系统长期维护与升级合作的协议草案。
宗门对试点成果极为满意，赵师叔特命我再次向长老转达凌霄宗的诚挚谢意。”
徐易辰接过玉简，神识微微一扫，便将内容了然于胸。协议条款优厚，不仅承诺了长期稳定的灵石报酬，还包含了资源共享和技术交流等多项内容，显示出凌霄宗极大的诚意和重视程度。
“贵宗太客气了。”徐易辰收起玉简，微微一笑，“合作愉快，本就是在下分内之事。”
公事既毕，洞府内的气氛却并未放松下来。凌清瑶并未立刻起身告辞，她端起身前的灵茶，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再次落回徐易辰身上，那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直抵人心的探究。
“徐长老，”她轻声开口，声音如玉石相击，清脆却带着一份沉重的疑虑，“那套系统…确实高效非凡，成效有目共睹。它改变了矿场的格局，提升了效率，甚至…降低了表面的伤亡。”
她话锋微微一顿，眼眸中闪烁着真诚的困惑：“但我上次返回之后，巡查矿洞时，见到那些矿奴为了赚取工分，换取些许额外的食饵或短暂的休憩，甚至是一块劣质灵石，而甘愿透支体力，拼命劳作。
他们眼中燃烧着贪婪与渴望，对那手环反馈的每一丝‘奖励’都感恩戴德…徐长老，恕我直言，此法，是否过于…算计人心？与我们正道所不齿的魔道惑心之术，其间的界限，究竟在何处？”
她的问题尖锐而直接，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徐易辰内心深处偶尔也会闪过的自我怀疑，同时好像也在质问徐易辰的手段吸引魔道关注的原因。
利用人性中的贪婪、竞争、对奖励的渴望来进行操控，与正道提倡的明心见性、自强不息，确实存在着难以忽视的矛盾和张力。
洞府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灵茶氤氲的热气在无声缭绕。
徐易辰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盏，目光投向窗外缥缈的云海，仿佛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叩问自己的本心。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力量：“凌姑娘，你所言，确是我曾自问过的问题。一把刀，可用以屠戮无辜，亦可用来救治病患。术法本身并无正邪之分，界限在于运用之术者的发心与所产生的结果。”
他转回头，目光坦然地迎向凌清瑶探究的视线：“我所做的一切，并非凭空创造欲望，而是在他们原有绝望的处境和固有的规则之下，寻求一个更高效、某种程度上也更‘公平’。
至少做到了多劳多得，并且能显着减少无谓损耗的方案。它至少替代了部分赤裸裸的暴力压榨，减少了无意义的鞭挞与死亡。”
“至于人心......”徐易辰的语气变得愈发深沉，“我所给予他们的，是在那片彻底绝望的黑暗中，一丝能够看得见、摸得着、通过自身努力确实能够抓取的‘希望’。
哪怕这希望是我精心设计、明码标价的产物。试问，这与彻底剥夺他们的一切希望，只留下麻木的绝望和无声的反抗相比，是否又稍好那么一分？这是否可视为一种不得已的‘次优选择’？”
他的回答并非完全的自辩，言语间也带着一丝坦诚的反思与无奈，并未将自己置于道德完饶高地，而是呈现了一种在复杂现实下的权衡与抉择。
凌清瑶静静地听着，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但她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里，却掠过一丝深思的光芒。
她没有立刻出言反驳，而是微微垂眸，显然将徐易辰的话听了进去，正在心中细细咀嚼衡量。
洞府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一种关于道与术、心与法的思辨在无声流淌。
然而，就在这片刻的宁静中，徐易辰脸色骤然微变！
凭借舍利子增强的强大感知力，他清晰地察觉到，洞府之外，那股属于魔道使者的、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并未真正远离，反而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一直悄然窥视着。
而此刻，那股气息似乎波动了一下，显然注意到了凌清瑶的到访，并且对她产生了特殊的兴趣！
“不妙…”徐易辰心念急转，背后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魔道之人多疑且狡诈。
幽冥谷的使者看到凌霄宗备受重视的才弟子私下造访百炼宗这位身怀异术的新晋客卿长老，会作何猜想？
他们会认为这仅仅是正常的宗门往来，还是会怀疑凌霄宗与百炼宗正在暗中谋划针对魔道的什么行动？甚至怀疑凌清瑶此行的目的，与那封密函有关？
无论哪种猜想，都可能为凌清瑶引来杀身之祸，也将他自己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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