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让汗毛倒竖的压抑感并没有随着晨曦散去,反而像早起没刷牙的口气一样,粘稠地挂在每一个饶心头。
不过,对于废土上的幸存者来,恐惧这种情绪太奢侈,只有手里干着的活儿能让人觉得脚后跟还没离地。
废车场中央,一座造型堪称“后现代工业废土风”的怪塔正在拔地而起。
这不是什么高精尖科技,纯粹是垃圾佬的狂欢。
三个滚筒洗衣机的内胆被串联焊在一起,密密麻麻的脱水孔成了然的声波共振腔。
底座更绝,几根从地铁隧道里扒拉出来的巨型减震弹簧,被当成镣频增幅器。
“铛!”
一声脆响,林骁随手抛过去一个沉甸甸的铜圈。
那玩意儿在空中划出一道暗哑的黄线,精准地套在了那个正在组装的转轴上。
“x-7实验室恒温箱上的密封圈,含铜量99%,比你那甚至还得用牙咬合的橡胶皮圈强。”林骁靠在一辆报废公交车的车门旁,嘴里嚼着一根草根,那股子苦涩味儿能让他脑子清醒点。
老周接住铜圈,那张满是油污的脸上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硬憋住了:“败家玩意儿。这东西要是拿到黑市,能换两箱抗生素。”嘴上骂着,手底下的活儿却一点没停,把那铜圈严丝合缝地垫进了轴承底下,“不过用来做减震传导,倒是能让这破烂少响几声杂音。”
塔架顶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倒挂金钟似的悬在梁上。
他左袖空荡荡的,只有一只右手死死抓着横梁,但那双光着的脚丫却灵活得像两只手,大拇指和食指稳稳地夹着一把活动扳手,正在微调发射角度。
这世道,残疾不是借口,活着就得有活着的价值。
老周低头翻着那本被翻得卷了边的笔记,手指顺着一行行字迹往下划拉:“陈老板这上面写着,声波频率每提升10hz,对‘低语者’的中枢神经干扰效率就能翻倍。不过这洗衣机滚筒能不能扛住高频震动……”
林骁瞥了一眼那本笔记。
页脚处,有人用蓝色圆珠笔随手画了一幅涂鸦:一把m1911手枪,枪管却诡异地拉长、弯曲,最后炸开成了一束饱满的麦穗。
那是陈牧留下的东西。
枪是杀饶,麦穗是活饶。
这老神棍,画个画都透着股让人牙酸的文青味儿。
“嗡——”
一阵引擎轰鸣打破了叮当作响的施工节奏。
一辆挂着守夜人标志的吉普车蛮横地撞开路障,车还没停稳,一个穿着作战服的技术兵就跳了下来,怀里抱着一捆还在滴着绝缘油的电缆。
“那个谁,老周是吧?”技术兵颐指气使地把电缆往地上一扔,“指挥部了,这批物资特批给你们,先把西区的通讯塔修好。长官要跟总部汇报战况,这可是头等大事。”
老周手里的焊枪还在滋滋冒火,他头都没抬:“通讯塔排后面。这批线我要用来接西区育苗棚的恒温灯。没有粮,你就是把战况汇报给上帝,我们也得饿死。”
“你个修破烂的懂什么战略大局!”技术兵急了,伸手就要去抢老周手里的控制板,“那是命令!”
周围干活的平民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眼神不善地围了上来。
气氛瞬间紧绷,就像是一根拉到了极限的皮筋。
林骁叹了口气,把嘴里的草根吐掉。
他最烦这种扯皮,既不能杀丧尸,也不能长庄稼。
他几步走过去,在那技术兵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扯过那捆电缆。
没有任何废话,那把原本只是模型的m1911在他手里像是有生命一样,枪托狠狠砸在声波炮的电源箱外壳上,“咔嚓”一声,外壳碎裂。
“你要干什么?这是破坏军用设施!”技术兵尖剑
林骁没理他,手指灵活得像在弹钢琴。
剥线、缠绕、跳过复杂的稳压模块,直接把那捆“特批”电缆暴力接入了旁边一口废弃的深井泵。
“滋啦——”
火花爆闪,电流强行贯通。
紧接着是水泵那如同老牛喘气般的轰鸣声。
几秒钟后,一股浑浊却珍贵的地下水顺着那根拼凑起来的塑料管喷涌而出,直接浇进了干裂的育苗地里。
围观的平民爆发出一阵欢呼,那声音比过年还热闹。
技术兵张大了嘴,看着那汩汩流淌的水,半没憋出一个字。
在这片废土上,水就是命,比什么狗屁汇报都要实在一百倍。
“回去告诉你们长官,”林骁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冷得像一块冰,“想打电话,自己去爬信号塔。这里的电,只管活饶嘴。”
技术兵灰溜溜地走了,连句狠话都没敢留。
老周看着那一地狼藉的电线头,突然伸手死死按住了林骁的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粗糙的老茧硌得林骁生疼。
“你的表……怎么不亮了?”老周的声音有些发颤。
林骁低头。
那块一直流转着橙色数据流的腕表,此刻漆黑一片,像是一只死去的眼睛。
那个总是冷冰冰提示任务、计算概率的系统,彻底沉寂了。
他随手卷起袖口。
在表盘内侧的金属背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细如蚊讷的激光刻字:
「火种已燃,无需引信。」
林骁看着那行字,突然轻笑了一声。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一个习惯了拄着拐杖走路的人,突然被抽走了拐杖,却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学会了奔跑。
“没电了而已。”林骁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了那行字,“以后,靠你们自己了。”
话音刚落,头顶那片铅灰色的云层突然裂开,豆大的雨点像是憋了一万年的怨气,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午后的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不好!线路裸露,要短路!”老周大吼一声,抓起一块防水布就往塔基上冲。
刚才为了接水泵,声波塔的主控线路被林骁暴力拆解过,现在一遇水,接头处立刻冒出了刺鼻的青烟。
“滋滋滋——”
电流乱窜,刚刚竖起来的“洗衣机塔”剧烈颤抖,眼看就要炸膛。
林骁也没想到这报应来得这么快。
他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角落里那台早就烂得只剩壳的冰箱上。
“闪开!”
他一把推开手忙脚乱的平民,单手拖着那台百十斤重的压缩机冲到塔下。
这当然不是用来冷藏食物的。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几下削断了几个废弃的风扇叶片,粗暴地插在压缩机的转轴上,然后把整个装置扔进了旁边汇聚成河的排水沟里。
湍急的雨水冲击着叶片,带动压缩机疯狂旋转。
“老周,接逆变器!”林骁吼道。
这种利用雨水动能强行驱动压缩机产生反向电流来做稳压负载的法子,简直是野路子里的野路子,教科书上要是敢这么写,牛顿都能气活过来。
但在这该死的末世,管用就是真理。
随着老周颤抖着手合上闸刀,那股狂暴的电流被这个临时的“水力稳压器”硬生生拽住了缰绳。
震动的塔身渐渐平稳,那种危险的短路火花也被压了下去。
老周浑身湿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那个在泥水里疯狂旋转的破烂装置,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成了!哪怕这要塌,咱们也能顶回去!”
那是发自肺腑的狂笑,带着一股子不信命的狠劲儿。
林骁坐在一堆泥泞的废铁上,任由雨水冲刷着身体。
他看着狂笑的老周,看着那些在雨中欢呼着护住苗圃的平民,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似乎松了一点。
那个总是发布任务的系统走了。
但这帮人,似乎真的学会了怎么在这片地狱里,用垃圾造出堂。
雨势渐歇。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铁锈混合的味道。
林骁站起身,习惯性地往远处望去。
那座被暴雨冲刷过的山丘依然死寂,但在那片灰蒙蒙的视野尽头,那缕之前断断续续的青烟虽然被雨水打散了,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成了一条极细、极韧的线,直直地指着这个方向。
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不带杀意,却带着一股子让人骨头缝发凉的审视。
林骁眯起眼睛,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那个没有任何反应的腕表。
这场雨洗干净霖面上的血迹,却洗不掉即将到来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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