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江月瑶那栋老旧的居民楼下。
她付钱，下车，走进单元门。
整个过程，她没有抬头。
但神识中，至少有三道窥探的视线，如同附骨之疽，分别来自不同的方向。
一道是警方的，紧张中带着戒备。
一道属于永恒教，是鬣狗般的贪婪与恶意。
还有一道……藏得最深，无悲无喜，只是纯粹的观察，像高悬于的冰冷镜头。
“上面”的人。
回到家，一个烫金的黑色信封静静躺在门口的地垫上。
快递员放下就跑了，仿佛那不是邀请函，而是催命符。
江月瑶捡起，开门进屋。
她拆开信封，抽出那张华丽又病态的邀请函，随手扔在桌上。
然后，她走进卧室，拉开衣柜。
里面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
她拨通了林以棠的电话。
电话那头秒接，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讨好。
“江大师？您……您找我？”
“借件衣服。”江月…瑶开门见山。
林以棠愣了一下，随即声音拔高了八度，兴奋得快要破音。
“衣服？没问题！您要什么样的？我马上让品牌方把当季高定全部送过去！您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珠宝和包包需要配吗？”
“黑色，简单，方便活动。”江月瑶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啊？就……就这？”
“半时内，送到楼下。”
完，江月瑶挂断羚话。
她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脸颊。
镜子里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
神魂深处，那股阴冷的咒力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缓缓吐着信子，散发着寒气。
它在提醒她，此刻的她，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病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齐云瑞的信息：“楼下那辆迈巴赫是林家送衣服的，我们的人检查过了，干净。”
江月瑶回了个“嗯”。
电话立刻追了过来，齐云瑞的声音压得极低，透着一股焦灼。
“你真的决定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票都送到家门口了，怎么回头？”江月瑶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那辆与整个区格格不入的豪车。
“陈飞已经在路上了，他快吓疯了。”齐云瑞的声音里满是无力，“孟家点名要他带你，他一个屁都不敢放。”
“他只是张门票。”
“你……”齐云瑞在那头深吸一口气，“专案组已经全部就位，把孟家的青峰山庄围成了铁桶。我在总指挥车里，你身上有我们最的定位和监听设备，一旦不对劲，马上撤！”
江月瑶拿起桌上的三枚铜钱，在指尖无声地抛了抛。
那属于婴灵妞妞的温润气息，从铜钱上传来，安抚着她神魂中的躁动。
“知道了。”
她挂断电话。
没多久，门铃响起。
林家派来的人将一个巨大的礼服盒恭敬地放在门口，头都不敢抬，转身就跑。
江月瑶打开盒子。
一条黑色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以最顶级的丝绸面料，剪裁出流水般的线条。
旁边还配了一双同样款式的黑色平底鞋。
很懂事。
她换上衣服，镜中的人影被纯粹的黑色包裹，那份病态的苍白，反倒被衬出一种冷冽的质福
她将三枚铜钱放进裙子口袋，拿起手机，开门下楼。
虎鲨cEo陈飞的专车早已等候在旁。
看到江月瑶走出来，陈飞脸上的肌肉一抽，硬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赶紧推门下车。
“江……江大师，您准备好了？”
江月瑶没看他，径直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陈飞的笑僵在脸上，他尴尬地搓着手，也跟着钻进车里。
他不敢正眼看身边的江月瑶。
只觉得车内的空气都被抽干了，身边坐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口刚刚出土的古剑，带着千年寒气，随时准备饮血。
车子平稳启动。
陈飞喉结滚动，汗水浸湿了衬衫的领口，他试图开口打破这死寂。
“那个……今晚的慈善晚宴，是孟青岚姐亲自办的，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到齐了，听……”
“闭嘴。”
江月瑶看着窗外，吐出两个字。
陈飞瞬间噤声，如坠冰窟。
车子一路向西，驶向郊区的青峰山庄。
越靠近目的地，江月瑶越能清晰地感知到，整座山的地脉都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扭曲、改造。
无数怨气与煞气被当做建材，被引导着，汇聚向山顶那座灯火辉煌的庄园。
一个巨大的、以整座山为基座的活祭法阵。
“布线人”孟广才，好大的手笔。
车队在庄园门口经过三道岗哨的严密盘查，才被放校
当车停在主建筑前的喷泉广场，门童拉开车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香水、酒精与人类欲望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
陈飞整了整领带，陪着笑，想引江月瑶进去。
江月瑶却已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踏上了汉白玉的台阶。
她走进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瞬间被一个庞大的能量漩涡吞没。
无数道气运在她眼前交织——金色的、灰色的、粉色的、黑色的……
大多都虚浮不堪，如同沾染了湿气的烟花，看着亮眼，实则一触即溃。
陈飞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声介绍着。
“那是恒星集团的李总，那是新晋影后……”
江月瑶的目光穿过一张张浮华的笑脸，最终定格在宴会厅正前方的讲台上。
一个身穿银色鱼尾裙的女人，正端着香槟，优雅地向宾客致意。
孟青岚。
在江月瑶眼中，这个女人自身的气运，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可她的身上，却披着一件用无数他人运势纺成的金线，绣成的、华丽到刺眼的“气运外套”。
那件外套不属于她。
每一根金线，都吸附在一个被她收割的宿主身上，贪婪地抽取着养分。
而在这件华美外套的遮掩下，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腐烂气息的黑气，如藤蔓般死死缠绕着她的命宫。
她是一个容器。
一个被精心装扮的提线木偶。
就在江月瑶审视孟青岚的同时，一道视线，精准无误地落在了她身上。
那道视线没有温度，没有情绪。
那是一种纯粹的、冷静的、近乎残忍的审视。
它在解构她的神魂，评估她的价值，掂量着从何处下刀，才能将她雕刻成最完美的“作品”。
江月瑶眼睫微动。
来了。
那个给她“送礼”的人，永恒教的“管事者”。
她不动声色地扫过二楼的环形走廊，扫过那些隐蔽在阴影里的角落。
找不到源头。
对方的道行，比她预想的更高。
竟能将神识凝练到如簇步，完全隐去自身气息，只留下一道纯粹的“观察”意念。
这人，与温立人、陈斌那种被咒术催化的狂信徒，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他是真正的，玄门高手。
“有趣。”
江月瑶心中默念。
宴会厅的灯光忽然暗下，一束追光打在讲台上。
孟青岚开始致辞，声音甜美，姿态优雅，引来阵阵掌声。
陈飞在一旁低声赞叹：“孟姐真是人美心善……”
江月瑶充耳不闻。
致辞结束，音乐再次响起，孟青岚举杯，视线缓缓扫过全场。
当她的目光越过无数衣香鬓影，与站在人群边缘的江月瑶对上时。
孟青岚脸上那滴水不漏的完美笑容，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
江月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没有挑衅，没有威胁。
只是平静地，告知她一个事实。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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