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对此似乎习以为常。他甚至开始习惯性地使唤她，不再仅限于端茶递水这种刻意的讨好。
“笔。”他目光未离文件，只是朝某个方向伸出手。
林晚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跑着将一支沉甸甸的万宝龙金笔准确地放入他掌心。
“第三份，蓝色文件迹”他头也不抬。
林晚会迅速在堆叠如山的文件里精准地抽出他要的那一份，轻轻放在他手边。
有时，他看文件看得久了，眉心微蹙，林晚会在他抬手捏眉心之前，
就无声地起身，走到他身后，冰凉的手指带着依旧明显的颤抖，开始那力道轻飘的“按摩”。
顾衍不会再“嗯”一声示意，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默许她的存在和触碰。
更令人侧目的是那些无意识的靠近。
顾衍起身去倒水，林晚会下意识地跟着站起来，仿佛怕他需要什么。
顾衍站在窗边短暂地眺望城市以缓解眼睛疲劳，林晚会拿着他的外套，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像个沉默的影子。
甚至有一次，顾衍在沙发上憩(虽然只是闭目养神片刻)，林晚就蜷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头靠着沙发扶手，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阳光笼罩着两人，形成一幅诡异的、却又带着奇异静谧的画面。
当顾衍睁开眼，低头看到脚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时，
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怔忪。
安雅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那份复杂的情绪更甚。
她看到林晚在顾衍身边时，身体依旧会不自觉地绷紧，
递东西时指尖的颤抖从未停止，眼神深处也总藏着驱不散的恐惧阴霾。
然而，她也无法否认，林晚在这份强加的“形影不离”中，似乎找到了一种扭曲的、短暂的“安全区”。
只要顾衍在，秦筝那些人就被绝对地挡在门外，阳阳就能获得最好的治疗和最安稳的环境。
这种用恐惧换来的“安全”，像毒药一样麻痹着神经，也让林晚的行为模式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变得.....习惯化了？
安雅不敢深想下去，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
林阳的沉默观察也从未停止。
他看着姐姐像行星般围绕着顾衍这颗冰冷恒星运转，看着她努力维持着那脆弱的“平衡。
他不再什么，只是眼神更加深沉，握画笔的手指更加用力，仿佛要将所有无法言的情绪都倾注在画纸上。
这种日益深入、几乎将两人捆绑在一起的“形影不离”景象，以及其中透露出的、那种超越界限的微妙氛围，
如同一根根烧红的针，刺眼地扎在病房外某些有心饶眼中，尤其是那些被陈默冰冷挡驾在门外的人。
秦筝几乎要疯了。
她的翡翠胸针还别在领口，象征着顾家“准儿媳”的身份，
可她的“未婚夫”却日夜守在那个低贱的、不知用了什么下作手段的女人床边！
甚至还允许那个女人近身伺候？！
她几次试图以“探病”或“关心”的名义闯入，都被陈默客气而坚决地挡在了门外。
“顾先生吩咐，林阳少爷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陈默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像淬了毒的针，扎得秦筝心口滴血。
每每这个时候，林晚都庆幸自己的决定，和鼓起的勇气，不然，自己和阳阳会被她生吞活剥掉。
秦筝眼中淬毒的恨意像冰冷的蛇，每一次扫过病房门口，都让林晚不寒而栗。
她知道，顾衍的庇护如同暴风雨中的纸伞，随时可能倾覆。
阳阳这次能活下来是奇迹，下一次呢？她不敢赌。
她的念头越来越迫切的——必须把阳阳送走，送到一个远离顾衍、更远离奏筝和周倩这些毒蛇的地方！
眼看着安雅请的年假马上就要结束了，林晚心中的紧迫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有一个想法，在阳阳问她是不是要他独自一人去国外时破土而出。
机会在一个午后悄然降临。
林阳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
顾衍在套间里间开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门关着，里面传来他低沉冷冽、不容置疑的指令声。
安雅刚刚收拾完午餐的餐具，正准备去清洗。
林晚深吸一口气，走到安雅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套间里通往独立卫浴的门。
安雅立刻会意，两人默契地、无声地闪身进了卫生间，林晚轻轻反锁了门。
狭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水流声可以掩盖低语。
林晚背靠着冰凉的瓷砖墙，看着安雅，眼神里有孤注一掷的恳求，也有一丝难以启齿的愧疚。
“安雅，”
林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记得……你以前成绩那么好，你一直……都想上大学的，对吗？”
她心翼翼地提起这个话题，像在触碰一个尘封已久的、带着伤痛的梦想。
安雅正在拧开水龙头准备洗手，闻言动作顿住了。
水流哗哗地冲刷着她的手指，她低着头，看着清澈的水流，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晚晚，你还提这个干嘛。你知道的，我那个家……后妈巴不得我一辈子当牛做马给他们挣钱养儿子。
录取通知书？呵，早就被她撕了扔灶膛里烧了。上大学？”
她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面对林晚，笑容里满是无奈和认命，
“那是我上辈子的事了。”
林晚的心被安雅话里的苦涩刺了一下。
她上前一步，抓住安雅还带着水汽的冰凉手腕，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如果……如果现在有机会呢？如果出国可以上大学，你……你还愿意吗？”
安雅愣住了，看着林晚眼中那簇异常明亮、甚至带着点疯狂的火苗，一个模糊的猜测瞬间划过脑海，让她心跳加速。
她反手握住林晚的手，声音也压低了，带着急切和确认：
“晚晚，你想什么？我们之间，还需要绕弯子吗？刀山火海我都跟你跳了，你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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