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恪抱着急需签批的文件，像往常一样轻轻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室内照得一片明亮。他快步走向那张宽大冷硬的办公桌，却在目光触及桌面上那台始终保持着最高运行效率的电脑屏幕时，脚步猛地顿住，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
只见那向来只显示冰冷数据、复杂K线图或严谨商业报告的屏幕上，此刻赫然是一张……照片？
照片明显是抓拍的，像素不算顶级，构图也带着随意的痕迹。画面中央，楚南栀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盘腿坐在客房地毯上，怀里抱着半个挖空的西瓜，正用勺子大口舀着吃。她嘴角沾着一点红色的西瓜汁，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整个人在阳光下散发着一种毫无防备的、慵懒又生动的快乐。
这张照片，与这间象征着权力、秩序与绝对理性的办公室，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林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或者走错了房间。郑总……那个连桌面图标都要按使用频率和颜色严格分类的郑总，会用这种照片当屏保？
就在这时，内间的门打开，郑煦言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走了出来。他显然看到了林恪僵立的身影和那震惊的目光，也看到了屏幕上那张过于“鲜活”的屏保。
林恪猛地回神，慌忙垂下眼帘，不敢多看，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反应。
郑煦言面色如常地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甚至没有多看屏幕一眼，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新开发的UI系统测试视觉舒适度，”他拿起一份文件，目光落在纸面上，声音淡漠，“这张图片色彩对比度尚可。”
UI测试？色彩对比度？
林恪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这理由……未免也太敷衍了吧？哪个UI测试会用……郑太太吃西瓜的照片啊？！
但他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恭敬地低头：“是，郑总。这些文件需要您紧急签批。”
“放这儿吧。”郑煦言头也不抬。
林恪迅速将文件放下，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并轻轻带上了门。直到站在门外，他才长长舒了口气，心里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UI测试？鬼才信！
办公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郑煦言维持着审阅文件的姿势，直到门外脚步声远去，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终于落在了那张占据了整个屏幕的笑脸上。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屏幕上投下细密的光栅，让她笑容的每一分明媚都更加清晰。
他看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日头逐渐西斜，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办公室内只剩下仪器运转的低沉嗡鸣和他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深夜降临。
他终于结束了所有工作，却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椅背上，关闭了室内所有主光源，只留一盏昏黄的台灯。黑暗与静谧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和屏幕上那张唯一的亮色包裹。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将那张照片缓缓放大。
再放大。
直到屏幕上只剩下她那双笑得弯弯的、亮得惊饶眼睛，和那沾着一点西瓜汁、却显得格外娇憨可爱的唇角。
指尖无意识地，轻轻触碰着冰凉的屏幕，仿佛能透过这层阻隔，感受到那日阳光的温度，和她笑容里毫无阴霾的暖意。
他深邃的眼底，翻涌着白日里绝不会流露的、复杂而汹涌的情绪。有困惑，有无奈，有挣扎，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近乎认命的、深沉的温柔。
寂静的夜里，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对着屏幕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人，也对着自己终于无法再欺瞒的心：
“楚南栀……”
他顿了顿，指尖在她笑容的轮廓上极轻地摩挲着，如同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你赢了。”
窗外，沪上的夜空难得地晴朗，漫星子闪烁，如同细碎的钻石，洒满了深邃的幕。
无人知晓。
在这座城市权力顶赌办公室里，一座坚固了二十多年的冰山，在一个看着屏幕傻笑的深夜里，于无人处，悄然崩塌，融化成了温柔的春水。
他输掉了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
却仿佛，赢得了整个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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