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风带着点凉意，卷着院角桂花树的甜香，往窗缝里钻。思砚踮着脚扒着树枝，看细碎的黄花藏在绿叶间，像撒了把碎金，指尖刚碰到花瓣，就簌簌往下掉，落在他的发梢上，像别了朵黄花。
“轻点摘，别折了新枝。”苏晚拎着竹篮走过来，篮底铺着棉布，“你外婆总‘立秋采桂，香透四季’，这花得趁晨露没干时摘，香气才足，能腌糖，能酿酒，能泡茶。”她把母亲寄来的玻璃罐擦得透亮，罐口还留着去年桂花酱的甜香，“这是你外婆的老罐子，‘玻璃罐存桂花，香不散’。思砚捧着 handful 桂花往罐里撒，花粒从指缝漏下来，落在蓝布衫上，他抖着衣服笑：“像给衣服喷了香水。”
林砚在厨房洗陶罐，准备酿桂花酒。新米刚淘好，在竹筐里沥着水，“等桂花晒半干，就和米一起酿，”他用布擦干罐壁，“外婆‘立秋的酒要掺桂花，喝着带甜，暖身子’。”思砚举着自己画的桂花，是用黄蜡笔涂的，点点碎金像真花落在纸上，“这个贴在酒罐上，让桂花知道有热它香”。林砚笑着把画贴在罐身，浆糊没抹匀，画纸翘着角，倒像朵要飞的花。
来老先生的孙女挎着竹篮过来，里面是她家蒸的桂花糕，米白色的糕上撒着金黄的花，甜香混着米香漫过来。“我爷爷，立秋的糕要沾桂花，吃了不秋燥，”她把糕放在石桌上，帮苏晚捡掉桂花里的细枝，“我们的糕配着你的桂花茶，一口香一口甜，像把秋含在嘴里。”
思砚立刻从罐里抓了把桂花递过去，两个孩子蹲在桂花树下，看蚂蚁搬着花瓣往洞里爬，爬着爬着就迷了路。思砚的指甲缝里嵌着黄粉，是揉花时蹭的，他却不肯洗，是“这样就能带着桂花香去学堂”。老先生坐在堂屋的藤椅上，喝着今年的新茶：“这桂花啊，看着，香得却远，立秋一到就使劲开，像怕人忘了它似的。就像过日子，总得有点甜香记挂着，才不觉得淡，你外婆不就总‘日子要酿点甜，苦也能熬成香’？”
街坊们来换桂花时，手里都带着些秋物。张奶奶端来碗莲子羹，“加了冰糖，配桂花最清口”；老板娘拎着串新摘的葡萄，“紫莹莹的，和桂花一样甜”；思砚举着他的玻璃罐，给每个人看刚摘的花，花瓣掉在葡萄串上，惹得大家直笑“思砚把秋装进罐里了”。
桂花糖腌了三，揭开罐盖时，甜香“嗡”地涌出来，像团化不开的蜜。思砚用勺舀零，舔在舌尖，甜得眯起眼：“比蜂蜜还黏。”苏晚用桂花泡了茶，金黄的花浮在水面，思砚捧着茶杯，“要给外婆留半罐糖，让她抹在馒头上吃”。
傍晚，夕阳把桂花树染成金红色，落在地上的花瓣像铺了层地毯。苏晚用桂花煮了汤圆，糯米的黏裹着花的甜，思砚吃着“比元宵的汤圆还香”。林砚给他剥了颗葡萄，“慢点吃，外婆‘立秋的甜要慢慢尝，才不腻’”。
夜里，桂香顺着晚风飘得更远，思砚躺在被窝里，手里攥着片干花瓣，是“给外婆的书签，夹在书里总闻得到香”。苏晚坐在床边，给他讲桂花的故事，“这花在树上攒了一夏的劲，就等立秋这阵香，像我们等外婆来，攒了满肚子的甜，见面时才能个够”。
林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件新做的夹袄，是用母亲寄来的浅咖色棉布缝的，袖口绣着的桂花。“明穿这个去学堂，”他把夹袄放在床头，“早晚凉了，这布挡风，像裹着桂香的暖。”苏晚摸着棉布的软，突然觉得这立秋的桂花里，藏着最绵长的盼——是孩子贴在罐上的画，是老饶桂花糕，是街坊的莲子羹，把夏的热都酿成了秋的甜。
这个立秋，没有惊动地的芬芳，只有枝头的桂花、罐里的糖和家饶笑语，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最醇厚的甜，从来都藏在这些细碎的绽放里——是思砚沾着花屑的指尖，是老先生的新茶，是林砚酿洒的手，是立秋夜里那缕浓得化不开的香，藏着岁月的温厚与期盼。
而那些开在枝头的花，那些腌在罐里的糖，那些泡在茶里的甜，终将像这渐深的秋色一样，在时光里慢慢沉淀，让每个秋的日子，都带着桂花的香，带着相聚的暖，等那个最牵挂的人，笑着揭开糖罐，声“这桂花糖，甜得能把心都泡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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