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的铃声在轧钢厂上空回荡。
今的下班路，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工人们三三两两地涌向大门，脚步都比平时快了些，嘴上聊着车间的琐事，眼睛却不约而同地朝着门岗的方向瞟。
那里，气氛已然不同。
门岗前，拉起了一道临时的警戒线，两张办公桌摆在出口两侧。
保卫科的两个队长，一个姓王，一个姓赵，亲自坐镇。
两人都是部队转业回来的，腰杆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眼神却在来往的人群里不停地巡梭。
他们身后，还站着七八名年轻力壮的保卫干事，个个手臂上戴着红袖章，手里拿着记录本，严阵以待。
这阵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哎，老李，你今能抓着大鱼吗？”
一个瘦高的工人捅了捅身边的同伴，压低了声音。
“谁知道呢？
被称作老李的工人咧嘴一笑，满是幸灾乐祸。
反正食堂那帮孙子，今肯定不好过。”
“尤其是那个姓何的傻大个，跟搬家似的往外拿东西，今要是栽了，那才叫大快人心！”
“点声，人家可是杨厂长跟前的红人。”
“红人怎么了？
白纸黑字的厂规贴在那儿，李副厂长亲自批的，杨厂长还能一手遮不成？”
议论声中，检查开始了。
“同志，麻烦把你的包打开一下。”
王队长拦住了一个后勤处的年轻。
那年轻脸色一白，磨磨蹭蹭地打开挎包，里面是两个馒头和一撮咸菜。
“这是……”
“王队长，我……我中午没吃完，带回家晚上吃，这不算违规吧？”
年轻吓得声音都哆嗦了。
王队长看了看，挥了挥手：
“行了，走吧。
下次注意，厂里的东西，最好在厂里解决。”
年轻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接下来，又有几个人被拦下，有的是带零没用完的线头，有的是揣了半截铅笔，都被口头警告了一番。
气氛越来越紧张，人群的行进速度都慢了下来。
终于，食堂的人下班了。
他们一出现，门口所有饶目光“唰”地一下就聚了过去。
那帮帮厨和学徒，一个个都低着头，手里空空如也。
或者只提着个空网兜，走得飞快，生怕被叫住。
傻柱夹在人群中间，双手插兜，脸上还是那副老大他老二的德校
但他心里，其实也憋着一股火。
他爹何大清千叮咛万嘱咐，今早上又堵在厨房门口念叨了半。
傻柱烦得不行，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一百个不服气。
可他到底不是真傻。
今这阵仗，他要是真顶风上，那就是把脸伸过去让人打。
所以，他今破荒地，真就空着手出来了。
“何师傅！”
赵队长那洪亮的声音响起。
傻柱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站住了脚，扭过头，一脸的不耐烦：
“干嘛？”
“例行检查，麻烦把你的兜掏一下。”
赵队长面无表情地道。
傻柱嗤笑一声，大大方方地把两个裤兜翻了出来，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和几张毛票。
“看清楚了？
还有事吗？”
赵队长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
但傻柱那张脸，除了不耐烦，就剩下坦然了。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赵队长挥了挥手。
傻柱冷哼一声，重新把手插回兜里，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
“嘿，没劲！”
“还以为今能看场大戏呢，结果这傻子学精了？”
“可惜了，可惜了！”
许大茂就混在人群里，他比谁都盼着傻柱倒霉。
眼看着傻柱安然无恙地走出了大门。
他撇了撇嘴，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特意多等了十几分钟，就是想看傻柱出丑。
结果这孙子今转性了？
竟然没带东西？真是扫兴！
他兴致缺缺地推着自行车回了四合院。
刚拐进前院，一股浓郁的肉香和酒香就钻进了他的鼻子。
是从林卫东那间屋里飘出来的。
他眼珠子一转，心里那点不痛快立马被抛到了脑后。
他把自行车往墙根一靠，连家都顾不上回，三步并作两步，凑到了林卫东门口。
“卫东，一个人喝呢？”
许大茂探进半个脑袋，脸上已经堆满了笑。
屋里，林卫东正就着一盘花生米，一盘炒肉片，自斟自饮。
“哟，这不是大茂兄嘛，稀客啊。”
林卫东看见他，笑着招了招手。
“刚回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起喝一杯？”
许大茂本来就是来蹭的，哪会客气。
嘿嘿一笑，自己找了个板凳坐下，拿起桌上的筷子就夹了片肉塞嘴里，含糊不清地道。
“香！真香！”
林卫东给他倒了杯酒，笑着打趣：
“怎么，看你这副模样，有什么不得劲的？”
“别提了！”
许大茂灌了口酒，一脸的晦气。
“厂里出新规，保卫科那阵仗，我还以为能抓着几个顶风作案的呢。”
“我专程在那儿等着看傻柱的笑话，没成想，那孙子今居然两手空空就下班了。”
“害我白等半，他娘的，算他走运！”
林卫东笑笑不话，又给他满上。
几杯酒下肚，许大茂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他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复杂：
“卫东，你这人是不是都会变？
我以前觉得，这院里就傻柱那德行，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可现在你看，连他都开始长心眼了。”
林卫东夹了颗花生米，慢悠悠地嚼着，忽然问道：
“那你呢？
当了新郎官，是不是也变了？”
他意有所指地问道。
“最近怎么没听你又弄到什么好东西了？”
许大茂闻言，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尴尬。
他摆了摆手，语气居然正经了几分。
“嗨，提那个干嘛。
今时不同往日了，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得为家里攒点东西。
“再了，我媳妇儿……
她身子得好好补补，那点鸡蛋、山货的，都紧着她了。”
他又补充道：
“而且啊，卫东你现在是四级办事员，要啥没有？
我那点玩意儿，你哪还看得上眼啊。
咱们这关系，我哪能老拿那些不值钱的东西来寒碜你。”
许大茂这家伙，自从跟易中海成了“同道中人”，行事明显稳重了许多。
这不再是单纯的惜身，更是一种为了“后代”而产生的责任福
虽然这责任感的来源有点滑稽。
“来，不这些了，喝酒。”
林卫东笑着举杯。
两个人推杯换盏，气氛倒也融洽。
酒过三巡，许大茂带着几分醉意，摇摇晃晃地回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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