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宫偏殿的晨光透着贝壳窗，落在铺着蜀锦的案几上。云影将熟睡的瑶光放在软榻内侧，萧浅岱用薄毯轻轻裹住家伙的手脚，云欢则坐在案旁。
“从浴房药液到殿内敬酒，再到太医诊脉，咱们逐一理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破绽。” 云影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错辩的审慎。她转头看向萧浅岱“岱姨，你再那药液的细节 —— 剂量、熬制过程，还有会不会留下痕迹。”
萧浅岱上前一步，躬身回话：“‘醉梅草’是奴婢前三个月就开始筹备的，每次只取三片叶子，用温水慢熬半个时辰，滤去残渣后，汁液无色无味，混在花瓣水里完全看不出来。奴婢之前用兔子试过三次，剂量拿捏得刚好：单独接触时，动物活动如常；一旦喂酒，几分钟内便会瘫软，剂量越大，发作越快，可瞬间起效。七十二个时辰后自行缓解，且体内不会留下任何毒素残留。”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日浴房的水，是我亲自兑的药液，陛下沐浴之后就将桶水倒掉，没有任何人看见，绝无痕迹可查。”
云欢在一旁点头，接过话头：“请陛下沐浴时，随行的只有一个内侍，其他人都在殿外，皇帝当时笑得眼睛都眯了，完全没起疑心。这几个月我总拉着他去海边、逛集市，随行的宫人早就习以为常了。他也只把我当成跟他撒娇的姑娘。” 她想起楚瑜当时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敬酒时，那酒是宫中窖藏的葡萄酒，虽喝着甜腻，其实酒度极高。所以他才发作那么快。”
“太医那边呢？” 云影的指尖移到 “太医诊脉” 处，眉头微蹙，“别裙无妨，李、王两位太医资历深厚，恐他们会看出些端倪。”
龙辉站在殿角，闻言上前道：“娘娘放心，卑职已让人盯着太医院。李太医的孙子在清翰书院读书，昨日鸿亲王已让人给安排到两位大儒给他专门授课；王太医跟他夫人极为恩爱，上个月初六晚上他舅子去醉春楼喝酒，打了人。当时就被报了官，被抓到府衙大牢去了。前几鸿亲王派管家去了两句情，人给放了。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该站在哪边。何况这半年建无欢殿，劳民伤财，大臣们每日上书劝谏，皇上他根本不听。最近一个月连早朝都没上过几回。朝臣们早就不满，没人会为了一个如此昏庸的帝王费心调查。”
云影轻轻点零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楚孟那边要安抚好，朝中辅政还靠他笼络宗亲，瑶光皇太女的地位也要靠他巩固。” 她抬眼看向云欢“欢儿，最近你不要出入在人前，毕竟楚瑜建那无欢殿是为你而建的。最好别让朝臣们看见你，时间久了，这茬子就忘了。现下楚瑜自己在无欢殿住着，就让他这个昏庸君王当到底吧。”
“姐姐，那你……” 云欢有些担心，“你要去无欢殿侍疾，万事要心，瑶光这边我会替姐姐照顾好的。”
云影点点头，又问萧浅岱：“岱姨，那鱼......你跟龙辉要每日准备新鲜的才好。”
“当然。” 萧浅岱笑着回话，“那白鱼只在神庙地宫的浅湾，寻常人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我会每日去神庙替皇上和皇后“祈福”。每日带回那么几条鱼，是不会有人注意的。熬粥时奴婢会加入少量红枣和桂圆，正是‘补气血’的好粥呢。旁人看娘娘亲手熬粥、喂粥，只会夸娘娘情深，绝不会怀疑粥里有文章。”
几人又核对了一遍细节，从无欢殿内侍的安排，到每日朝会楚孟该如何禀报，确认没有任何疏漏后，云影才站起身，走到软榻边，轻轻摸了摸瑶光的脸颊。
第二日清晨，云影梳妆的很精致。一身凤袍华丽庄重。
“岱姨，你陪我去无欢殿。” 云影吩咐道，“欢儿，你留在凤栖宫照看瑶光，若有朝臣来，就我在照料陛下，让他们把奏疏留下，然后去找鸿亲王奏请便是。”
无欢殿内，楚瑜依旧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却没什么神采，只能眼睁睁看着殿内的动静。云影亲自提着食盒走进来，身后跟着端着茶盘、手帕的萧浅岱。云影走到床前，将食盒放在床头的几上，打开盖子 —— 里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红枣和桂圆的香气漫开来。
“陛下，今日感觉好些了吗？” 云影的声音温柔，拿起银勺舀了一勺粥，放在唇边吹凉，才递到楚瑜嘴边，“这是我特意给你熬的鱼粥，加了红枣桂圆，补气血的，你尝尝。”
楚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却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云影将粥喂进嘴里。粥的甜香在嘴里散开，他感觉这温热的粥喝上去细腻鲜香， 他知道云影不可能对他这么好，却反抗不了，自从自己“生病”他再没有见过云欢。
殿外，鸿亲王楚孟正好来禀报朝政，看到云影在喂楚瑜喝粥，连忙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敬佩：“皇后娘娘对陛下真是情深义重。”
云影抬起头，脸上露出几分疲惫却温柔的笑：“陛下是罗文的君主，也是瑶光的父亲，我照料他是应该的。亲王今有要紧事禀报？”
楚孟连忙将朝政事务禀报，从南境商线试运物资的调配，到罗文与大云的贸易协商，每一件，都特意问一句 “娘娘觉得如何”。云影坐在床边，一边听，一边偶尔喂楚瑜一口粥，语气平静却坚定地做出决策，楚孟一一应下，心里对这位皇后更添了几分敬畏。
待楚孟离开后，云影喂完最后一口粥，看着楚瑜眼中的恨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她用帕子轻轻擦了擦楚瑜的嘴角，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陛下，这是你欠楚镜的，也是你欠我的。你活着，才能亲眼看着，看着我如何把你一切，都替楚镜拿回来。”
楚瑜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却只能发出 “嗬嗬” 的声响，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无欢殿的海螺壳依旧在风中低吟，可这 “无尽欢愉” 的殿宇，此刻却成了他最绝望的囚笼 —— 而云影，就是这囚笼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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