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疏墨的声音像被雨水泡软的棉线,一点点抽丝般变细,最后卡在喉咙里,成了细碎的哽咽。
她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屏幕亮着的朋友圈页面上。
谢折卿朋友圈的背景图是开了柔光滤镜的图——那是冷疏墨抓拍的,谢折卿拿着逗猫棒逗弄糖霜的照片。
现在,一滴眼泪砸在屏幕中央,谢折卿的笑脸瞬间被晕成模糊的光斑,像前世谢折卿被钢架埋起来后,那个染血的笑。
“冷老师……”
旁边的圆刚把热粥放在床头柜,就见冷疏墨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被子上,洇出一片深色的印子。
这是圆跟着冷疏墨四年以来,第一次见她这样——
不是镜头前刻意演出来的脆弱;
不是演不出想要的效果时的那种纠结;
是像个闯了祸却不敢让大人知道的孩子,连哭都不敢大声,只敢让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冷疏墨眨了眨眼,想把眼泪憋回去,可越用力,眼眶越酸。
前世她有太多的“没出口”——
——她们成为合约妻妻的第三年,谢折卿生日前夕,她准备了三个月的自制手链,最后却被她塞进了抽屉深处;
——自从她们成为合约妻妻后,谢折卿就三不五时的被全网黑,她曾写好过替谢折卿澄清的文案,可最终却换成了工作室的官方声明;
——她想在合约结束前跟谢折卿续约的事,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着,即便单独和谢折卿吃了顿饭,也没找到她觉得合适的机会出口。
——她总觉得还有机会,还可以再等等,结果这一等,就等来了那场堪称惨烈的死别……
重生回来之后,她就发誓,这次一定要把所有心意都清楚,可偏偏……
她没敢跟谢折卿坦白自己是带着记忆的重生者。
她怕谢折卿觉得荒唐,还怕谢折卿万一也是带着记忆的重生者,会因为她前世的态度和做法,而怨她、恨她、讨厌她。
可现在,谢折卿连听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了。
“你先安心养伤。”
陈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带着刻意放缓的温柔。
她扶着冷疏墨的胳膊,心翼翼地帮她躺回床上——冷疏墨的膝盖刚二次撕裂,医生特意叮嘱至少卧床一周。
虽然已经疼的连走路都费劲,可现在,这点疼在冷疏墨“怕再次错过”的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知道你着急。”
陈婧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冷疏墨露在外面的脚踝:
“但你现在走不了路,就算去了谢那里,又能怎么样?
不如先好好养伤,等你能下床了,我陪你去,咱们把话一句一句开,好不好?”
冷疏墨没话,只是盯着床边的输液架。
输液管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往下落,像她现在数着秒等待谢折卿消息的时光,慢得让人心慌。
眼泪又涌了上来,顺着太阳穴流进头发里,凉得刺骨。
她想告诉陈婧,她等不了了。
前世她就是存了“再等等”的心思,结果却等来了谢折卿的死讯……
所以这次,她不能再等了。
与此同时,谢折卿的出租屋里,暖黄色的台灯照着散落一地的行李箱。
她蹲在地上,慢慢整理着其实不算多的物品。
被她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在重新开机后,就总在震动,现在应该是第五次了。
屏幕亮起来的时候,能看到锁屏壁纸上的倒影——是她拍的冷疏墨抱着糖霜对着她笑的照片。
谢折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手指无意识地把正在叠的衣服攥紧。
她知道,这大概率是冷疏墨给她发的信息和打的电话。
也许是解释为什么要隐瞒她是重生者的原因,也许是自己受赡事,也许……是想她了。
可谢折卿不敢看。
她怕自己看到冷疏墨发信息自己膝盖好疼就会忍不住冲去医院;
她怕自己看到冷疏墨发信息“真的对不起”就会心软;
她更怕自己会忘记,前世冷疏墨是怎么对她的——
五年合约妻妻,比合租室友都不如;
她一次次的努力靠近,换来的是冷疏墨刻意的疏远,以及让她不要越界……
那些痛苦从来不是假的,就像重生后的冷疏墨对她的温柔也不是假的。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了,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像前世那个雨,服装师指着冷疏墨的戏服骂骂咧咧的声音。
那的气预报原本是晴,结果却在谢折卿拍外景时突然下雨。
助理乐忘记带伞,刚想去找人借一把伞,就看见本来在旁边候场的冷疏墨拿着伞跑了过来。
冷疏墨把大半伞面都倾斜到谢折卿这边,帮她挡雨。
等到雨停之后,谢折卿才发现冷疏墨的左边肩膀全湿了,深色的戏服贴在身上,连里面的条纹衬衫都能看清纹路。
后来服装师发现戏服被雨水淋成这样,直接找到白导告状,冷疏墨“仗着自己是影后就不珍惜服装道具”。
白导当着全剧组的面批评了冷疏墨一顿,冷疏墨全程低头听训,没辩解一句。
只是在白导训完她之后,悄悄问了谢折卿一句:“你用不用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那时候谢折卿看着她被淋湿的肩膀,心里一暖,但还夹杂着酸涩。
想声“对不起”,却没出口。
现在想来,冷疏墨那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对自己动心了呢……
“冷疏墨,我该拿你怎么办?”
谢折卿重重地叹了口气,把叠好的衣服放回衣柜里,然后走到窗边。
玻璃上蒙着一层雾气,她用手指划了个圈,能看到楼下路灯下的雨丝,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地上。
她其实很想相信冷疏墨——
她想相信冷疏墨这次是真的想跟她好好的走下去;
她想相信冷疏墨之所以对她隐瞒自己重生的事,是有苦衷的;
她想相信冷疏墨对她的感情,不是一时兴起。
可她不敢。
前世的阴影像藤蔓般缠在她心上,稍微一动,就会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怕这次的相信,又是一场骗局;
她怕这次的靠近,又会是一场伤害;
她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敞开心扉,最后却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谢折卿转身走回沙发边,手机还在震动,这次是电话。
屏幕上跳动着“冷疏墨”三个字,亮得刺眼。
她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屏幕时,又猛地收了回来——
她刚跟经纪人刘若薇过:“最近谁也不想见,也不想听什么解释。”
刘若薇还劝她:“你们两个如果有误会的话,最好还是有话好好。”
可她当时铁了心,一边把刘若薇请离了出去,一边:“我不想再跟她有除了工作之外的牵扯了。”
这连一晚上都没过,她就要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谢折卿,你要争气一点。”
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声音有点发颤:
“等她不再对你有隐瞒,等你能彻底放下过去,再决定要不要原谅她,好不好?”
谢折卿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息屏,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很像冷疏墨下午在片场看她的眼神——明明带着担心,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发现自己不愿意跟她交流后,肩膀瞬间垮下来的样子。
谢折卿咬了咬下唇,走到行李箱边,继续整理带回来的个人物品。
她的手顿了顿,将胡乱塞进行李箱的一条围巾拿了出来,搭在沙发扶手上。
这条围巾,是冷疏墨前几送给她的礼物,她竟然无意中把它带了过来。
谢折卿叹了口气,看来她还是有些舍不得。
她舍不得把冷疏墨送的东西都扔掉,舍不得把两饶回忆都丢掉,更舍不得……
更舍不得就这样跟冷疏墨彻底断了联系。
而医院里,冷疏墨终于动了。
她用胳膊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刚一动,膝盖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有碎玻璃扎在骨头上,顺着神经往全身蔓延。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浸湿了鬓角的头发。
“冷老师!你别乱动啊!”
圆吓得赶紧跑过来,想扶她躺下:“医生你这膝盖最少卧床一周,现在可不能动啊!”
“圆,帮我收拾东西。”
冷疏墨抓住圆的手,声音因为疼痛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
“我要出院。”
“出院?!”
圆的声音拔高了几度,瞪大了眼睛:
“冷老师,你疯了吗?
医生你这韧带是二次撕裂,韧带的伤本来就很难养好……”
“可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冷疏墨直接打断她,眼眶又红了:
“圆,我怕我再等下去,就会跟折卿错过一辈子……”
圆愣了一下,她知道冷疏墨正在追求谢折卿的事,但不知道这次两人闹这么大矛盾到底是因为什么。
可看着冷疏墨的眼神——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急切和绝望的眼神,像极了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时的样子。
圆愣在原地,突然就不出反驳的话了。
“冷疏墨,你冷静点儿!你现在连路都走不利索,出什么院?!”
陈婧抬手按住冷疏墨的肩膀,想把她按回病床上,可冷疏墨倔强得很,跟陈婧就这样僵持住了。
圆回过神来后,赶紧来到两人中间,试图缓和现在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声音软了下来:
“冷老师,你现在就算出院了,你怎么去谢老师的出租屋?”
“帮我找个轮椅。”
冷疏墨喘了口气,疼痛稍微缓解了一点:
“你去跟护士借个轮椅或者租一个,再帮我把衣服收拾好。
就算弄不到轮椅,我就算爬,我也要爬到她门口。”
重生这一世,她绝不能再错过了。
她怕这一次如果她还在犹豫、还在等待的话,又会像前世一样,多犹豫了一阵子,就直接错过了一辈子。
这次,她一定要主动去找谢折卿。
不管谢折卿会不会见她,不管谢折卿会不会原谅她,她都要把想的话都出来。
冷疏墨尽管身心都在痛苦着,却又不舍得轻易放手。
她想告诉谢折卿,她不是故意隐瞒重生的事,她只是太害怕了;
她想告诉对谢折卿,她对她的感情,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合作伙伴、合约妻妻——
是前世没来得及出口的爱,是重生后想守护的执念,是隔世的救赎,更是一场她鼓足勇气的执着。
圆看着冷疏墨的样子,鼻子一酸,看了陈婧一眼,发现陈婧没有反对,便转身跑了出去。
很快,圆推着一辆轮椅回来,还带了件冲锋衣——外面雨大,圆怕冷疏墨着凉。
冷疏墨咬着牙,在圆和陈婧的搀扶下,一点点挪到轮椅上。
膝盖不心碰到轮椅扶手时,又是一阵剧痛,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强撑着:
“走吧,去折卿的出租屋。”
雨还在下,看着比刚才更大了一些。
两个还挂在热一位置的当事人,隔着一场雨,隔着前世的误会,隔着今生的隐瞒,各怀心事,各有打算。
陈婧推着冷疏墨,等着圆把保姆车开过来。
上车时,冷疏墨的裤子不心被雨水打湿了,贴在膝盖上,可她没在意,只是盯着窗外。
窗外的城市被雨雾笼罩着,高楼大厦变得模糊,路灯的光散在雨里,像极了前世她和谢折卿一起看过的烟花。
而谢折卿在她的出租屋里,终于还是拿起了手机。
屏幕上有好几个冷疏墨打过来的未接来电,还有若干条冷疏墨发来的消息,其中时间最近的信息一共有三条——
第一条:“折卿,我现在在市一院。”
第二条:“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生我的气,但我真的可以解释。”
最后一条:“我现在过去找你,等我。”
谢折卿的心脏猛地一紧,手指快速地按着屏幕,想回复“你别过来了”,可刚打完,又删掉了。
她走到窗边,往下看,区里的路灯尽职尽责的亮着,让她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谢折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窗台边定定地望着楼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瞳孔微缩。
借着区里的路灯发出来的昏黄的光线,谢折卿看到有辆熟悉的保姆车在她的楼下停了下来。
她先看到圆从车上下来,然后从后备箱里取出一辆轮椅。
随后下车的人是陈婧,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等着圆将冷疏墨慢慢扶下车。
冷疏墨在圆的帮助下坐在了轮椅上,穿着她熟悉的黑色冲锋衣。
谢折卿的呼吸一滞。
她看到冷疏墨坐在轮椅上,低着头,好像很疼的样子,却还是忽然抬起头,在往单元楼这边看。
谢折卿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冷疏墨,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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