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屿离开后，排练现场陷入一种诡异的低气压。苏婉清脸上那完美无瑕的笑容像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她不再看林知意，转而以更高的效率推进其他配角的戏份，语气专业，指令清晰，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任何人难堪的对峙从未发生。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汹涌。
林知意坐在角落，手里攥着那份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剧本，纸张边缘被她捏得微微发皱。她并不在意戏份的多少，她在意的是陆辰屿为她挺身而出，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那种混合着感动、担忧和一种不清道不明的责任感的情绪，在她心中激荡。
她不能再只是被动地等待他的保护。这是她的战场，哪怕戏份再少，她也必须守住自己的阵地。
轮到林知意被大幅删减后仅剩的几场戏。其中一场，是她饰演的角色在图书馆，远远看到苏婉清饰演的新角色与陆辰屿并肩讨论（剧本设定），然后黯然神伤，默默抱着书离开。
这场戏几乎没有台词，全靠眼神和肢体语言。
“Action！”
林知意抱着书，从书架后走出来。她按照走位，望向指定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但她需要演出看到了“那两人”默契讨论的场景。
苏婉清抱着手臂站在监视器后，目光锐利。
林知意深吸一口气，没有刻意去表演“黯然”，也没有夸张的“神伤”。她只是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里有瞬间的恍惚，像是不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然后，那恍惚慢慢沉淀为一种了然的平静，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落寞，却又迅速被一种更坚定的东西取代——那不是放弃，而是看清局势后，对自己道路的重新确认。
她没有立刻黯然离开，反而在原地停留了两秒，像是要把那片虚空中并不存在的“景象”刻进心里，然后才缓缓转身，抱着书的胳膊紧了紧，脊背挺直，一步一步，沉稳地离开了镜头。
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煽情的眼泪，但那种内敛的、复杂的情绪变化，却比嚎啕大哭更具力量。
“卡！”导演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很好！林知意，这条情绪非常到位！”
苏婉清的嘴角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开，她走上前，看着回放，语气平淡：“嗯，还可以。不过，转身离开时的步伐是不是太快零？少零留恋的感觉。我们再保一条吧，知意，你试着把脚步放慢，眼神再……挣扎一点。”
这明显是吹毛求疵。连导演都微微皱了下眉。
林知意却点零头：“好的，学姐，我试试。”
她再次走位，表演。这一次，她适当调整了节奏，但并没有完全按照苏婉清要求的“挣扎”去演，她保留了那份内敛的坚韧。她用自己的理解，诠释着角色不被困境定义的独立灵魂。
排练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角力的状态下结束了。林知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一个负责场务的学妹悄悄凑过来，低声对她：“知意学姐，你刚才演得真好！比某些加戏的顺眼多了！”
林知意微微一怔，对她笑了笑，没有接话。她知道，苏婉清在剧组经营日久，这样的声音或许代表了一部分饶看法，但也可能给她自己带来麻烦。
她走出活动中心，傍晚的风带着凉意。手机震动，是陆辰屿发来的信息。
【排练结束了？】
【嗯。刚结束。】
【情况如何？】
林知意看着这条信息，犹豫了一下。她不想让他再为自己担心，也不想渲染苏婉清的针对。她回道：【挺好的，一切顺利。】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了几秒，然后发来：
【苏婉清有没有为难你？】
他直接点了出来。他什么都知道。
林知意心里一暖，回道：【没有，只是正常讨论剧本。】
这次，陆辰屿回得很快：【不用对她让步。你做你自己就好。】
紧接着，他又发来一条：【晚上一起吃饭？周屿也在。】
这是一种无声的支持，是在告诉所有人，也包括苏婉清，他的立场没有丝毫改变。
晚上，在学校后门一家常去的馆子，陆辰屿、周屿和林知意坐在靠窗的角落。周屿插科打诨，试图活跃气氛，绝口不提剧组的事。陆辰屿话不多，但会默默将林知意可能爱吃的菜挪到她面前。
席间，周屿接到一个电话，走到旁边了几句，回来时脸色有些古怪，他看了一眼陆辰屿，欲言又止。
“怎么了？”陆辰屿问。
周屿挠挠头：“社里刚得到的消息，有点奇怪。之前反颇那个‘内鬼’李铭，和他接触的那家竞争公司，背后好像……和苏婉清家的企业有一些间接的投资关联。”
这话像一块冰，瞬间砸在了桌上。
林知意夹材动作顿住了。陆辰屿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苏婉清……和科技社的“内鬼”事件有牵连？这仅仅是巧合，还是……
陆辰屿放下筷子，表情凝重：“消息可靠？”
“还在核实，线索很隐晦，但指向性有点明显。”周屿压低声音，“老陆，如果这不是巧合，那她针对学妹，甚至插手宣传片，动机可能就没那么简单了。会不会是……项庄舞剑？”
他的意思是，苏婉清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宣传片的女主角，或者排挤林知意那么简单？她真正的目标，会不会是屡次让她难堪、并且掌握着“内鬼”事件关键证据的陆辰屿？而林知意，只是她用来牵制和打击陆辰屿的一枚棋子？
馆子里嘈杂的人声仿佛瞬间远去。林知意看着陆辰屿骤然冷峻的侧脸，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面临的，就不再是简单的争风吃醋或剧本之争。
而是一场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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