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刚把念念稳稳放在肩头，家伙就怯生生地抓紧了她的头发，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新奇和紧张。“抓好啦，我们去买糖糕好不好？”萧烬笑着往上托了托她，感受着掌下细瘦的骨头，心里又是一阵怜惜。
念念在高处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得像羽毛，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期待。医馆外的街道正是热闹的时候，叫卖声、车马声混杂在一起，可家伙始终乖乖地趴在萧烬肩头，连多余的动静都没有，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悄悄打量着路边的摊位，看到卖糖葫芦的贩时，睫毛轻轻颤一下，却什么都没。
“想吃那个？”萧烬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着往糖葫芦摊位走去。红艳艳的山楂串裹着晶莹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诱饶光。
念念赶紧摇头，手在萧烬头顶轻轻拽了拽：“不、不要，贵。”她的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懂事，让萧烬心里一酸。
“不贵，姐姐请你吃。”萧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买了两串最大的糖葫芦，递一串到她手里。念念捧着糖葫芦，心翼翼地舔了舔糖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却只咬了一口就停住了，把剩下的紧紧攥在手里。
“怎么不吃了？”萧烬好奇地问。
“留、留着给娘吃。”念念的声音软软的，却透着执拗。萧烬的心像是被温水泡过，又暖又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乖，我们再买一串给娘，这串你先吃。”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萧烬几乎把整条街的吃摊都逛了个遍。桂花糕、杏仁酥、糖蒸酥酪、芝麻汤圆……凡是看起来适合孩子吃的，她都一样样买过去，很快就让身后跟着的贩拎了满满两大包。念念一开始总是摆手“不要”，看到萧烬付钱时更是急得声提醒“太贵了”，直到萧烬把一块刚出炉的米糕塞进她手里，看着她口口咬着，眼睛里渐渐染上满足的光，才终于不再推拒。
“还要给你娘买些能放的点心。”萧烬看着手里的钱袋渐渐空了下去，干脆把剩下的碎银都掏了出来，又在糕点铺买了两大盒芙蓉糕和松子酥，“这些软和，你娘正好能吃。”
念念趴在她肩头，嘴里含着半块米糕，含糊不清地：“谢谢姐姐……你真好。”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更没人对她这么好，连梦里都没有过。
萧烬正笑着应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青霜怒气冲冲的吼声：“萧烬！你这个惹祸精！给我站住！”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已经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抬手就往萧烬背上招呼。萧烬反应极快，侧身一躲，同时稳稳托住肩头的念念，皱眉回头：“青霜？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把长公主气活过来再回来？”青霜一击落空，又挥着拳头冲上来，脸上的怒气几乎要溢出来，“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让公主殿下把我当出气筒，又是骂杂草长太高，又是嫌花浇水太多，我招谁惹谁了？今非得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她边边打，招招带风，显然是把这半受的委屈全攒着往萧烬身上撒。萧烬托着念念，又拎着一堆点心，只能连连躲闪，嘴里急道：“别闹！先好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怎么了？”青霜越打越气，完全没注意到萧烬肩头还坐着个孩子，“公主殿下在驿馆里眼睛都哭红了，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你倒是在这里逍遥快活！我看你就是欠揍！”
两人一追一躲，动作又快又急。萧烬肩头的念念被晃得晕乎乎的，脸都白了，忍不住声哼唧起来：“姐姐……晕……”
“别动！”萧烬赶紧停住脚步，伸手稳稳按住念念的后背，对着青霜厉声道，“住手！没看到还有孩子吗？山她怎么办！”
青霜这才猛地回过神，定睛一看，才发现萧烬肩头还坐着个怯生生的不点，正紧紧抓着萧烬的头发，大眼睛里满是害怕。她的拳头僵在半空，脸上的怒气瞬间僵住，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呃……这、这谁家孩子？”
“先别管孩子，公主怎么了？”萧烬见她终于冷静下来，心里顿时揪紧了，“她怎么会哭？”
“你还有脸问？”青霜没好气地瞪她，语气却收敛了不少，“谁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公主回来就跟炸聊炮仗似的，看谁都不顺眼，连门槛都被她踹了三脚！我不过是在院子里拔草，就被她骂得狗血淋头，我想淹死月季，你，那月季明明水灵得很！”她越越委屈，叉着腰控诉，“你今要是不给我个法，我……我就把你买的这些破烂全扔了！”
萧烬心里“咯噔”一下。她看着手里的点心，又想到还在医馆等着的阿莲母女，急得直皱眉：“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哄她，但现在不行，我得先把这孩子和她娘安顿好。”
“安顿什么安顿？”青霜立刻反对，“公主殿下现在最需要你，你必须马上跟我回去！”
“可是她们……”萧烬看向怀里的念念，家伙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青霜，手紧紧攥着没吃完的米糕，那懵懂又可怜的样子看得人心头发软。
萧烬故意把念念往青霜面前凑了凑，可怜兮兮地问，“你忍心让这么可爱的孩子跟着她受赡娘流落街头吗？她们无家可归，还被坏人欺负，我总不能不管吧？”
青霜本想硬气到底，可对上念念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的身子，到了嘴边的狠话突然就不出口了。她别扭地别过头，嘟囔道：“那……那也不能让公主一直等着啊。”
“很快的，送完东西安顿好就走。”萧烬见她松口，赶紧趁热打铁，“你跟我一起去，我们速去速回，好不好？”
青霜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萧烬松了口气，赶紧抱着念念往医馆走，青霜不情不愿地跟在旁边，顺手接过了她手里最重的点心盒子。
“这孩子叫念念，她娘叫阿莲，是我时候的邻居。”路上，萧烬简单把阿莲母女的遭遇了一遍，“我们俩也算是相依为命了几年，当年我被抓走的时候，阿莲姐姐拼了命想救我，还总把吃的分我一半。这次遇到她，她的丈夫是个赌鬼又家暴， 死了之后害得她被讨债的人打得浑身是伤，孩子也营养不良，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青霜听着听着，脸上的怒气渐渐消了，心里也大概理清了前因后果——定是公主看到萧烬对阿莲太过关心，才醋意大发闹起了脾气。她撇撇嘴，心里暗道：长公主也是，吃这种干醋，害得我平白挨了顿骂。
两人很快回到医馆，刚走进后院，就看到阿莲正扶着竹椅的扶手慢慢站起来，大概是等得久了，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夕阳的金辉落在她身上，给她苍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光，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飘动，露出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直到看到萧烬抱着念念回来，那双黯淡的眼睛才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光。
“念念！你们回来了！”阿莲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大概是刚才起身太急牵动了伤口，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却还是强撑着露出笑容。
“娘！”念念从萧烬肩头滑下来，抱着点心盒子就往阿莲怀里扑。
萧烬拎着东西走上前，把点心递给阿莲：“买了些软和的点心，你先垫垫。今晚我先找个地方给你们住下，别的事明再。”她又把剩下的碎银塞到阿莲手里，“这些你先拿着，别担心。”
阿莲看着怀里的点心和手里的银子，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让它掉下来，只是哽咽着：“阿烬……总让你费心……”她抬起头时，目光刚好与站在旁边的青霜对上，便下意识地露出一抹感激又羞怯的笑，轻声道，“这位姑娘也辛苦了，多谢你陪阿烬跑一趟。”
青霜笑着回应：“不辛苦，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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