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坐在办公室，电脑屏幕还亮着。财务系统页面上，“员工意外险计划”几个字清清楚楚。她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一会儿，关了机。
刚亮，陆峥就推车出了院门。林晚追出去，手里拎个布包。
“带上这个。”她塞进他衣袋。
陆峥低头看一眼，没问是什么，只点头：“嗯。”
他知道她总会准备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像上次的防狼喷雾，谁也没见过，却真能救命。
他骑车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村道拐角。
林晚回屋泡了杯茶，还没坐下，就听见厨房传来拐杖敲地的声音。
王秀莲拄着拐，脸色铁青，手里的纸抖得厉害。
“这是啥？”她把一张保险单拍在桌上，“我儿子拿退伍补贴给人买保险？给外人？”
林晚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是正经保险公司办的，县里都有备案。”
“你让他把钱扔水里？”王秀莲声音拔高，“那些工人跟你有啥关系？摔了碰了是他们自个儿倒霉！咱们家攒点钱容易吗？”
林晚放下杯子：“您不想陆峥出事吧？别人也一样。厂子大了，干活就有风险。国营厂都给职工上保，咱也不能光靠运气。”
王秀莲一愣：“那是公家！咱是自家作坊！”
“可人是一样的。”林晚，“要是老张搬货摔断腿，医药费几千块，咱垫得起一次，垫得起十次？到时候人家要闹，厂子还开不开？”
王秀莲嘴动了动，没出话。她盯着那张保单，像是看不明白那些字。
她转身就走，拐杖咚咚响。
林晚没拦她。她知道这一步太新，老人一时转不过弯。
接下来几下雨，厂里原料堆在仓边。第三中午，雨刚停，外面传来喊声。
“老张摔了！快送医院！”
林晚冲出去，见几个工人抬着担架，老张脸色发白，右腿扭曲着。
“从货堆滑下来，踩空了。”李婶急得直搓手，“卫生所不敢接，是骨折。”
林晚立刻叫车，拉去县医院。路上她掏出存折，把钱递给家属。
“先押着，不够再。”
手术室灯亮起来，陆峥站在门外，一身湿衣服贴在身上，没换。他一直守着，直到医生出来。
“骨头接上了，住院半个月。”
林晚松口气。她回头，看见陆峥靠着墙，闭着眼，脸上全是疲惫。
第三下午，一辆自行车停在厂门口。穿蓝制服的人下车，手里拎个公文包。
“林厂长？保险公司来办理赔。”
消息传得飞快。工人们围上来，看着那人把赔偿金交到老张家属手里。
五千二。
李婶当场咋舌：“这钱来得比救济还快！供销社借都不给借这么多！”
王秀莲站在人群后头，没话。她看着那张盖了红章的单据，手慢慢攥紧又松开。
晚上她没回屋，蹲在晒谷场边上，手里还捏着那张复印件。
林晚走过来，递碗热粥。
“您也看了？”
王秀莲抬头：“这……真是能救命的东西？”
“一人平安，全家安稳。”林晚，“陆峥不是瞎花钱。他是怕出事。”
王秀莲低头摩挲那张纸，好久才：“我那儿媳……真是有远见。”
这是她第一次把“儿媳”和“有远见”连在一起。
第二一早，她扛着麻袋去了粮站，卖了半仓玉米。回来就把钱塞给林晚。
“补进厂里，别让你们为难。”
林晚没推辞。她接过钱，轻轻了句：“谢谢妈。”
王秀莲脸一红，转身就走，嘴里嘟囔：“啥谢不谢的，都是自家人。”
当晚，林晚坐在办公室，打开抽屉。空间一闪，她取出一叠卡片。
健康体检卡。
每张背面印着一行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林晚食品厂敬上。”
她一张张数过，写下名单：张婶、李婶、老刘替岗的会计、新来的包装工……全厂三十二人，一个不少。
她把卡片整齐码在晨会桌上，压了块镇纸。
窗外，新做的展示架立在车间门口，银灰色板材反着月光，四个大字“林晚食品”刻得端正。
墙头那块旧木牌还在，风吹过来，吱呀响一声。
林晚抬头看它。破了角，裂了缝，但钉得结实。
她想起陆峥昨夜的话：“有人想毁我们，但我们还在。”
她站起身，关灯出门。
走到院中，忽然听见厂房后墙有动静。
她停下脚。
一个黑影正蹲在墙根，手里拿着凿子，对准展示架底座使劲撬。
林晚没喊，悄悄绕到前门，抄起门边的铁锹。
那人撬了几下没松动，急了，加大力气。凿子滑了一下，砸在防弹纤维板上，火星四溅。
他愣住，抬头看那牌子。
月光下，“林晚食品”四个字清晰无比，一点划痕都没樱
他再看四周，墙上挂着军装，晾绳绷得笔直。
他认得那衣服——带补丁，袖口有焦洞。
村里人都知道，穿这身的人，敢徒手夺铁锹。
他扔下凿子，翻墙就跑，鞋都掉了一只。
林晚从暗处走出来，走到展示架前。板面完好，只地上留着一道浅痕。
她弯腰捡起那把凿子，铁质，新磨过，刃口锋利。
她没回屋，径直走向办公室。
灯亮起来。她把凿子放在桌角，打开电脑。
财务系统启动，她进入“员工保险”项目，点击“升级”。
弹窗跳出：是否将年度体检纳入保障体系？
她点了“确认”。
屏幕刷新，项目状态变为：已执校
她退出系统，拿起体检卡，在最上面一张写下“陆峥”两个字。
笔尖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备注：优先安排骨科复查。
她合上笔记本，抬头望向窗外。
那块红布还在檐下，写着“自家招牌，不容玷污”。风吹过，布角扬起半寸，像举着手宣誓。
院门突然被推开。
陆峥走进来，肩上落着雨星子。他看见办公室亮着灯，径直走过来。
林晚站起来迎他。
他站在门口，头发湿了，衣服也潮，手里提着个塑料袋。
“给你带的。”他，“热姜汤。”
林晚接过袋子，温度透过塑料传到掌心。
她看着他：“你去哪儿了？”
“县保险所。”他抹了把脸，“把剩下的工人名字报上去。”
“钱……”
“够。”他，“我的补贴，加上别的。”
林晚知道他的“别的”是什么。
她没再问。
陆峥看了看桌上的体检卡，又看她：“你也去。”
“嗯。”
两人没再多话。屋里安静，只有墙上的钟滴答响。
陆峥转身要走，林晚叫住他。
她从抽屉拿出一枚军功章，走上前，别在他胸口。
陆峥低头看，手慢慢抚过那枚章。
他抬头看她，眼神很沉。
林晚：“你我配戴。”
陆峥喉结动了动。
林晚接着：“那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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