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匠几乎是冲回他那如同巨龙巢穴般庞大而杂乱的核心工坊的。
那颗水灵灵的果子被他三两口就吞下了肚，清甜的汁液似乎还残留在舌尖，但更灼烧他胸腔的，是殿下交付的任务和殿下随手给他果子时那漫不经心的样子。
“冷静，班匠！想什么呢！”他用力拍了拍自己肌肉结实的脸颊，发出清脆的响声，试图把脑海里那张慵懒贵气的脸驱散出去。
“殿下是看重你的技术！是技术！”他对着空气低吼，像是在告诫自己，但耳根那点未褪的热意却出卖了他。
他甩甩头，艳蓝色的短发根根竖起，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眼前前所未有的挑战知—为殿下打造一个能精细化感知和操作精神力的仪器。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定的终极课题！
涉及他最擅长的能量传导、材料极限和精密结构，而且是为令下！
他立刻进入状态，整个人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
光幕上瞬间铺满了复杂的能量回路图和结构解析，各种材料的物理特性、能量耐受度数据瀑布般流淌。
他庞大的身躯伏在操作台前，粗壮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得如同疾风暴雨，偶尔停下来，抓过旁边的实体设计板，用特制的金属笔在上面唰唰地画着草图，力道大得几乎要戳穿板子。
“宏观精神感应器的基础架构不行，冗余太多，精度是垃圾！”
“零素晶耗次级衍射……对，这个方向可行，但聚焦透镜的曲率计算必须绝对精确，误差超过百万分之一就废了！”
“能量缓冲层用什么？星尘砂？不行，惰性太高！秘银合金？传导性够莲稳定性……”
他完全沉浸其中，时而双眼放光，兴奋地喃喃自语；时而眉头紧锁，暴躁地一把将画废的设计图揉成一团，金属的图纸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工坊里回荡着他洪亮的自言自语、工具的碰撞声、以及能量测试时发出的嗡嗡声。
查之恒偶尔会溜达过来。
他依旧是那副睡袍松垮、仿佛没骨头的懒散样子，慢悠悠地踱进工坊，对满地的零件和能量火花视若无睹。
他也不指手画脚，通常就是找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倚着，目光随意地扫过班匠正在攻磕关键节点。
有时候，他会冷不丁地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
“第三能量回路的节点阻抗偏高，会影响瞬时响应速度，换‘流银导管’试试。”
正抓耳挠腮的班匠猛地一愣，低头验算一下，眼睛瞬间瞪圆：
“对啊！流银导管！我怎么没想到！”
他看向查之恒的目光充满了纯粹的、对知识的敬佩，“殿下英明！”
但有时候，查之恒的建议就没那么顺耳了。
比如有一次，班匠对他设计的外壳结构单方面宣布非常满意——坚固、实用、充满了力量感和工业美学。
那是一个棱角分明、厚重敦实、布满了散热鳍片和加固筋的金属盒子。
查之恒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地皱起了眉：“丑。”
班匠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梗着脖子，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殿下！这是功能至上的设计！结构强度是第一位的！这些棱角是为了分散冲击力，散热鳍片保障长时间运行稳定性！美观不在考虑范围！”
“看着碍眼。”查之恒理由充分，且毫不退让，“能量流转也不够流畅，边角会影响内部力场。”
“怎么可能！我计算过无数次了！”班匠挥舞着粗壮的手臂，脸红脖子粗地争辩，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这是最优结构！”
两人一个懒洋洋却寸步不让，一个火爆固执据理力争，工坊里一时间充满了火药味。
最终还是查之恒瞪了之后，班匠看着这样的眼神脑补：“你要是不改就别想要零素晶核”的无声注视下败下阵来。
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华而不实”，一边憋着气重新修改设计，把那些他引以为傲的棱角磨圆，还得想办法在保证功能的前提下，让线条看起来……顺眼点。
他一边改一边腹诽：殿下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讲究这些没用的表面功夫！
然而，当他按照查之恒模糊的“感觉”调整后，测试数据竟然真的显示内部能量场的稳定性和流转效率有了一丝微弱的提升。
班匠看着数据，半晌没话，最后闷闷地捶了一下操作台：“……算您厉害。”
查之恒则早已事不关己地溜达走了，深藏功与名。
就在班匠在汗水、火花和偶尔的憋闷中，一步步将那个前所未有的精密仪器从概念推向现实时……
遥远的K-739未标记星域边缘。
凌奕驾驶着他那艘经过特殊改装、线条流畅如猎隼的“青矢号”侦察舰，脱离了超光速巡航状态。
舰体轻微震动了一下，舷窗外，是令人不安的、过于深邃的黑暗。
这里仿佛连星光都被吞噬了，只有远方偶尔闪烁的、并非恒星的诡异光点，以及传感器上不断报警的、超高背景EY辐射读数。
“报告队长，已抵达预定坐标。未发现特遣舰队信号。”通讯频道里传来副官冷静的声音。
凌奕那双重瞳锐利地扫过所有传感器界面。动态视力超群的他，捕捉到了远处一些漂浮的、非自然的金属碎片，上面覆盖着某种……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的暗影。
“保持最高警戒，释放所有探测器，扫描范围扩大到最大。”他下令，声音沉稳，但握着操纵改手微微收紧。
他感觉到了，这片星域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洞”感，与他在悬星感受到的、殿下那包容而浩瀚的“静止”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死寂的，带着贪婪食欲的“静止”。
“青矢号”如同闯入蛛网的飞蛾，心翼翼地向前探索。
凌奕不知道的是，在更深的黑暗中，某种东西，已经悄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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