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台市，农历五月初一的日头正烈，刑警队一中队的走廊里，燥热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
祁同伟将最后一份案件卷宗，归入档案柜，手指划过柜面的浮尘，长长松了口气。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饥肠辘辘的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往办公室外走，只想赶紧去单位食堂填肚子。
“同伟，等一下。”
刚迈出门，赵锐的声音就从斜后方传来。
祁同伟驻足回头，脸上扬起几分笑意，道
“赵局，还没去吃饭？”
两人略作交谈，赵锐环顾左右，若有所思道
“同伟，跟你个事儿，李达康调动了。”
祁同伟的脚步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去金山县，任县长。”赵锐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讳莫如深，“虽是个穷乡僻壤，但有了省长支持，崛起是迟早的事。”
他这话并非随口提及，这番透露既是示好，也是隐晦地暗示祁同伟
——跟着赵家，未来自有前程。
（这子各方面都不错，得拉拢住，未来，能为我的一大助力。）
祁同伟闻言心中一动，赵锐的用意他瞬间领会，却并未表露分毫。
金山县那片贫瘠的土地，他再熟悉不过。
当年在司法所工作时，目之所及的黄土坡、摇摇欲坠的破旧校舍，此刻如同老照片般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位曾在领导身边炙手可热、风光无限的“李大秘”，偏偏挑了这么一块硬骨头去啃，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心里没什么羡慕，毕竟旁人眼中的“捷径”未必是自己想要的前程，也谈不上鄙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与追求。
人各有志，祁同伟暗自思忖，若李达康真能凭着一股劲，给那穷乡僻壤刨出条出路，改变一方百姓的生活，倒也算一段值得称道的佳话。
短暂的思绪流转后，祁同伟便没再琢磨此事，至于赵锐的心思，骑驴看唱本
——走着瞧。
对他而言，眼下刑警队的案子、手头的职责，才是最实在的牵绊。
下午刚踏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报表核对、会议通知、案件跟进……繁杂的工作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占满了他的思绪，李达康调动的消息，赵锐的心思，很快成了脑后一闪而过的微澜，被忙碌彻底覆盖。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京州市，省公安厅禁毒总队、副队长办公室内，李砚正对着文件皱眉，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她抓起听筒，听见来电人后，语气里立刻带上了少见的撒娇道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忘了你还有个女儿啊？”
中原省机场的贵宾室内，中年男子握着座机听筒，背景里隐约传来机场广播的登机提示声。
“回来，我人已经在机场了。”他声音沉稳，顿了顿，随口问道
“你怎么样？和那个什么伟处得咋样？”
“是祁同伟，祁同伟！”李砚的声音瞬间拔高，满是恼怒，道
“爸你根本没往心里去！”
男子赶紧把听筒挪开半寸，等那边的气头稍缓，才讪讪赔笑，道
“对对对，祁同伟，爸这不是忙忘了嘛。”
“哼，你跟着你的工作去过吧！”
李砚挂电话前的抱怨清晰传来，尾音里藏着被忽视的委屈。
男子对着听筒里的忙音无奈苦笑，抬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女儿的性子他最清楚，向来独立洒脱，极少这般闹脾气。
能让她这么上心，甚至为了一个名字报错而生气，这祁同伟，怕是早已在她心里扎了根。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心里的好奇越发浓烈。
这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自己的女儿如此挂心？
“李老，飞机到了，可以出发了。”
门口传来恭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一名身着警服的男子站在那里，肩章上的标识彰显着不低的级别，身姿笔挺，神情肃穆
——显然是中原省公安厅的主要领导。
中年男子敛了神色，微微点头，起身时自带一股久经高位的、不容置疑的气场，一马当先朝着门口走去。
后回京州，不仅要好好陪陪闹脾气的女儿，更得好好会会，那个让她放在心上的祁同伟。
离端午节只剩三，岩台市局的空气里都飘着几分松快。
办公区里，有人念叨着要给家里带咸蛋黄粽，有人计划着趁假期陪孩子。
祁同伟靠在办公室的桌边，手指转着笔，心里正犯嘀咕，是去京州单独陪李砚待两，还是拉着她和妹妹回老家呢？
“叮铃铃——”
尖锐的电话铃声陡然划破喧闹，祁同伟几乎是弹起身，一把抓起听筒，待听明白后，立马回复道
“收到！马上出发！”
挂羚话，他周身的松弛瞬间褪去，几步跨进大办公室，声如洪钟，道
“带齐装备，集合！”
众人闻声一愣，见他脸色凝重，立刻敛了笑意，抄起装备麻利着装。
刑警队长王虎已在楼下候着，见队伍集结完毕，沉声道
“市西环路行凶伤人，并劫持人质，立刻出发！”
警车呼啸着驶出大门，祁同伟坐在副驾，眼角突然瞥见，路边一身运动装、正在停车的李砚。
“张，停车！”
他推门下了车，快步迎上去，关切道
“李队，你怎么来了？”
李砚刚停稳车，这次过来本是想找他父亲回来的事，见这阵仗立刻蹙眉，询问道
“出事了？”
“市西环路，歹徒持械伤人，还劫持了人质。”
祁同伟话音刚落，就见李砚径直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事不宜迟，他只能快步归位，警车再度疾驰。
十分钟后，现场的紧张气息扑面而来。
李砚与王虎匆匆点头示意，王虎虽愣了下，却也没时间多问，转身就和辖区所长对接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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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案人称，一名中年男子身中三刀已送医，歹徒随即挟持一名女子，现在被我们困在工行门口！”
王虎迅速召集队长们部署，祁同伟则盯着十米外的角落
——灰衣歹徒，左手勒着年轻女子的脖子，右手长刀死死抵在她颈间，满脸凶戾。
该死，祁同伟暗骂一声，距离太远，无法听取心声。
谈判专家已开始沟通，可歹徒见警察逼近，情绪骤然失控，大喊道
“退后！不然我杀了她！”
见无人退开，寒光一闪，女子的惨叫声刺破空气，鲜血顺着裤腿往下淌。
“我们退！你冷静！”
王虎急忙挥手，众人缓缓后移。
这时，副局长赵锐的车到了。
听完王虎汇报后，他眉头紧锁，沉声道
“不能拖了，找机会击毙，保证人质安全！”
王虎正犯愁选谁执行，一旁的李砚突然红了眼圈。
歹徒挥刀的模样，与多年前杀害母亲的凶手渐渐重合，她攥紧拳头，快步上前，开口道
“王队，让我来。我是女性，能降低他的警惕性，胜算更大。”
王虎眼前一亮
——怎么把这位行动尖子忘了！他立刻向赵锐汇报，赵锐当即应允。
一把压满子弹的五四式手枪，递到李砚手中，她熟练检查，随即藏在身后，动作干脆利落。
“李队，让我来！”
祁同伟冲过来，声音里满是急虑。
李砚抬眼望他，男友眼底的担忧暖了心，眼神却愈发坚定，道
“祁队，放心！”
祁同伟见她坚持，咬咬牙，终究点头，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一定要护她周全。
得到王虎的示意，李砚缓步上前，声音放得柔和，询问道
“大哥，他们让我过来劝劝你，只要你别伤害人质，还是可以商谈的。”
“对了，你渴不渴？我给你拿瓶水。”
歹徒见是个年轻好看的女子，警惕稍减，喊了这么久，确实有点渴，他喉咙动了动，点零头。
“扔过来！退后！”
见她越走越近，歹徒厉声喝止。
李砚应着，却故意将水扔在他脚边。
歹徒右手的刀仍抵着人质，左手松开弯腰去捡——
就是此刻！
李砚，
动了。
瞬间拔枪、瞄准、射击，动作一气呵成。
“砰！砰！砰！”
三声响彻街头，歹徒身体一僵，直挺挺倒在地上。
祁同伟几乎与枪声同步冲上去，确认人质安全后，扬声高喊道
“歹徒被击毙，人质安全！”
他转头望向李砚，用力竖起大拇指，眼底的后怕与骄傲交织。
李砚望着被救的人质，肩膀终于垮了下来。
赵锐和王虎快步上前夸赞，救护车与刑警队员迅速清理现场，喧嚣渐渐平息。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两人在馆子里简单扒了几口饭。
灯下，李砚窝在祁同伟怀里，声音发颤道
“今那一幕，让我想起了我妈……”
祁同伟心口一痛，这才明白她今日执意要执行任务的原因。
他收紧手臂，吻住对方，将所有担忧都融在温柔里。
日
久
生
情。
李砚疲惫的赖在祁同伟怀里，白的紧绷与心绪翻涌，都化作了此刻的慵懒。
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父亲，那些细碎的不满里藏着亲近，眼底的阴霾早已散尽。
祁同伟静静听着，笑意漫过眼底。
老丈人要回来了，是该上门了。
这个端午，正好把婚事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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