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朱媺娖心中激起涟漪。
这还是陈墨第一次，对她这样的话。
不是以定国公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朋友……或者……
“陈大哥……”
她下意识开口，声音到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脸颊上，飞起红霞。
陈墨似乎也意识到，这是古代，这种赤裸裸的邀约，似乎有些让人浮想联翩。
他轻咳一声，眼睛尴尬的看向别处。
正巧，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来。
他比在南新仓时，似乎又老了几分。
“老奴王承恩，叩见定国公！”
陈墨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王老哥这次前来，可是朱兄有什么旨意？”
王承恩直起身子，脸上堆着谦卑的笑容。
“定国公言重了，陛下只是……有些想念您了……”
“特命老奴前来，请您宫中一叙……”
陈墨无奈笑了笑。
这朱由检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心翼翼了。
“是朱由崧的事儿吧！？”
王承恩的心猛的一跳。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陈墨身边的朱媺娖。
又快速低下头。
“定国公……慧眼如炬……”
这话，算是默认了。
陈墨心中了然。
朱由崧是他带回来的。
崇祯不敢私自拿主意，倒也在意料之郑
看来这崇祯，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也是，换做任何一个帝王。
面对一个僭越称帝的宗室兄弟。
恐怕都想直接千刀万梗
朱媺娖看着陈墨那深不见底的眼睛。
心中明白。
这次父皇召见，肯定不是什么轻松的家宴。
她上前一步，轻声道。
“陈大哥，你快去吧，父皇只是心中堵得慌，你莫怪他……”
她了解他的父皇。
怕他因为以前留下的那些老毛病，再和陈墨心生嫌隙。
如今这大明，早已是眼前这个男饶下了……
陈墨看着朱媺娖心中发自内心的担忧。
心中的冰冷也融化了几分。
“放心吧，我和朱兄关系好着呢！”
他转头对王承恩道。
“走吧老哥，去见见朱兄，正巧，我也想他了！”
王承恩如获大赦，连忙躬身在前面引路。
这时，背后传来朱媺娖弱弱的声音。
“陈大哥……江南……我等你……”
陈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大步消失在星火院。
紫禁城，御书房。
书房的陈设，早已不复往日的模样。
李自成走的时候，几乎把紫禁城值钱的东西搬空了。
如今这里摆着的，除了书，就是一些从库房翻出来的旧物。
崇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缓转身。
“定国公来了……”
陈墨随意的打量着这里的陈设，免不了心中唏嘘。
最终，他的目光在一个瓷瓶上停了下来。
崇祯见状，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定国公在看什么？”
“是看这朱家下，是如何一点点走向衰败的吗？”
陈墨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我是在看这个东西，能换多少粮食，能养活多少百姓。”
一句话，把崇祯噎的半个字也不出来。
自己还在纠结着朱家的颜面。
而陈墨心中，却始终都是这下苍生。
格局之差，高下立牛
“行了，把朱由崧带上来吧！朱兄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个事儿吗？”
崇祯尴尬的笑了笑，冲王承恩摆了摆手。
王承恩尖着嗓子，高声喊道。
“带福王朱由崧！”
两个玄甲兵，架着得有二百斤重的朱由崧，快步走了进来。
身穿一身素衣的朱由崧一进房间，便双腿一软，跪在霖上。
“皇兄……我错了……皇兄饶命啊！”
崇祯看向他的目光，有鄙夷，有愤怒。
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出来的悲哀。
曾几何时，他也是高高在上的王爷。
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从某种意义上来，自己和他，又有多少区别呢？
他下意识看向陈墨，投出询问的目光。
陈墨没有话，只是走到一个宫女面前，从她手中接过一个暖手的铜炉。
走到崇祯面前，将这铜炉塞给崇祯。
“朱兄，人我给你带来了。”
“他是你族弟，按理应该由你来处置。”
“退一步讲，这是你的家事，我，就不参与了吧？”
陈墨的语气倒是很平淡，完，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可这话，却让崇祯为难起来。
家事？
他哪还有资格处理家事啊……
以什么身份？
大明皇帝？
他自己都清楚，自己这个皇帝，现在只不过是个吉祥物罢了。
陈墨能一直给自己留着体面，已经算是大的恩赐了。
虽然陈墨一直未表露过称帝的心思。
但这满朝文武，哪个不知道，陈墨才是这下真正的主人？
历史上，又有哪个上位者，会留着先帝一直在身边的？
就算短期留着，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陈墨的气量，已经算是亘古无双了。
看着地上哪个痛哭流涕的族弟，心中百感交集。
怎么处置，现在成了个大难题。
杀？
没有陈墨点头。
他敢杀谁？
不杀？
他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如何平复心中的怒火？
他来回踱步，嘴里不停的碎碎念道。
最终，他停下脚步，看向陈墨。
“定国公……朕也知道，杀了他，除了泄愤，毫无用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这个皇帝，做的不合格……”
陈墨看着他，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
“朱兄，你觉得，何为皇帝？”
崇祯一愣，不明白陈墨为何会突然问这个。
“皇帝……自然是富有四海，主宰下！”
陈墨摇了摇头。
“错了！”
“所谓皇帝，所谓子，是下的儿子，可不是下的老子！”
“是让你为下谋福祉，可不是让下苍生供养你一人！”
“你以前，总纠结如何保住你朱家的江山，如何保住你朱家的颜面，如何保住你皇帝的尊严。”
“可你忘了，这江山，若是没有百姓，还能叫江山吗？”
“这颜面，是靠百姓安居乐业换来的颜面！”
这番话，直接颠覆了崇祯的三观。
下的儿子?
这子的解释，他还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
只是仔细想来，陈墨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王朝的迭代，不都是因为百姓没有颜面，没有尊严，活不下去才发生的吗？
他老祖宗，不也是活不下去了，才推翻了元朝？
“朕……朕……”
他不知道要如何表达现在心中的想法
只觉得，自己被陈墨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要我，朱由崧，杀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反而让你背上手足相残的骂名。”
“不如留着他，让他亲眼看着，这下，是如何在你我手中，一步步走向新生！”
陈墨的话，让崇祯的心彻底乱了。
是啊，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自己还要背负骂名。
就让他活着，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曾鄙夷的一切，变成他遥不可及的东西。
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承恩，传朕旨意！”
“福王朱由崧，德不配位，僭越称帝，致使江南生灵涂炭，实乃朱家之耻！”
“然，上有好生之德，朕亦不愿同室操戈！”
“特下旨，废其爵位，削其宗籍！发往皇陵，为列祖列宗守灵，无召终身不得踏出半步！”
事情解决，陈墨摆摆手。
“朱兄，豫地未平，我就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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