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杞县。
城墙垛口后，一道身着红色软甲的窈窕身影，正手持一柄长弓，冷静的注视着不远处。
此人，便是李岩一直挂念的妻子，红娘子。
城外正有数十骑满清的骑兵，如盘旋的秃鹫，在外游荡。
他们并未攻城，只是时不时的朝着城头射出一箭。
并用呜哩哇啦的满语和蹩脚的北方官话，着污言秽语，挑衅城头上的守军。
“城里的娘们，快打开城门，迎接你八旗爷爷！”
红娘子身边的几个义军，气的浑身发抖。
“这群鞑子，就会用一些下三滥的路数！如野狗一般，咬完人就跑！”
红娘子没有话，只是静静的等待时机。
等一名清军骑兵得意忘形，不心靠近了城门之时。
她手中的长弓瞬间拉满弓弦。
“嗖！”
箭矢破空而去，带着尖啸，精准的射中了那骑兵的咽喉。
城头之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城外的清军见状，也不发动攻击，只是咒骂几句后，便策马悻悻离去。
红娘子放下长弓，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之色。
她看着城里稀稀拉拉的炊烟，心中沉重。
杞县，已是粮草将近，城外强敌环伺。
除了满清的游骑，还有数不清的土匪流寇。
虎视眈眈，如等待猎物死去的秃鹫。
她率领的这支由饥民组成的义军。
虽然有保卫家园的勇气，却终究是兼备简陋，缺吃少穿。
能守住这座县城，已是极限。
“红将军，听北边的定国公，又打了个大胜仗！”
“据五万鞑子兵，只是挥了挥手，鞑子兵灰飞烟灭，就剩两个主将逃了回去！”
一个年轻的兵满脸的崇拜，声道。
可另一个年长一些士兵闻言，却是有些忧虑的道。
“我看未必见得，南边传来的消息，可是他根本就是和鞑子一伙的！”
“再了，这下哪有这么神的事儿，还挥挥手，咋不他是玉皇大帝呢？”
“我看啊，不定现在北边，已经是鞑子的下了，不然咱这，咋会有这么多鞑子？”
两种截然不同的传言，在整个开封府流传。
杞县内部，也分成了两派。
红娘子听着手下的争论，黛眉微蹙。
“行了，你俩别吵了！”
“他是人是鬼，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杞县的百姓，能活得下去！”
丫转身走下城墙，声音里满是疲惫。
“传令下去，将粮仓剩的粮食，熬成粥，给百姓分一分！”
“另外，加派人手，巡视城防，提防土匪趁乱攻城。”
回到简陋的县衙……
与其是县衙，不如是一处废弃的院落。
红娘子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粗茶，一饮而尽。
陈墨是神将也好，是国贼也罢。
对她来，太过遥远。
他只知道，若是再不想办法弄到粮食，这杞县，怕是撑不过这个冬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士兵进门通报。
“将军，外面来了一个乞丐，非是你的故人，要见您！”
红娘子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故人？
她在这杞县能有什么故人？
这种招摇撞骗的人，他见得多了。
弄不好，就是土匪鞑子派来的奸细。
“不见！把他赶走！”
“可是……他他有办法解决这城中的粮草难题……”
红娘子心中一动。
能解决粮食问题？
这倒是值得冒一次险。
若是有任何不对劲，斩了便可。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被两名士兵带了进来。
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酸臭味，头发一绺一绺的。
红娘子皱眉看向这乞丐的眼睛，心头猛地一惊。
那双眼睛，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精明和狡诈。
这可不是一般乞丐该有的眼神。
“抬起头来！”
那乞丐缓缓抬头，咧开嘴，呵呵笑了起来。
“红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
这个声音，让红娘子脑海中响起一道惊雷。
她猛的从椅子站起，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牛金星！？”
看着眼前的乞丐，红娘子直接呆住了。
这是那个闯王身边，最得宠的军师？
她如何都无法将眼前这个形若枯槁的乞丐，和那个大顺丞相联系到一起。
“哈哈哈！”
牛金星发出一阵干笑。
“想不到吧，当初大顺的丞相，如今成了这副样子！”
“这一切，都是拜那定国公，陈墨所赐啊！”
红娘子皱眉，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她缓缓坐回座位，声音冰冷。
“哦？听闯王已经退回陕西，你为何没有同行啊？”
对于牛金星，她的印象并不好。
李岩对他的评价，便是虽有才智，但心胸狭隘，嫉贤妒能！
当年在闯王军中，他便和李岩政见不合。
若不是李自成看中，恐怕李岩早被排挤出局了。
牛金星摇摇头，开始了他的表演。
陈墨在他口中，也成了满清的先锋，李自成被迫撤出京畿的时候，他和李岩被陈墨抓住。
李岩和他在牢中化干戈为玉帛。
最终他靠着装疯卖傻，才从陈墨手下逃出来。
事件的真相，在他的巧舌如簧之下，变成了另一个版本。
也就是古代信息闭塞，牛金星这招，才能生效。
“红将军！李将军忠肝义胆，不愿为那陈贼所用，被那国贼在狱中折磨致死，牛某多方游走，想要为李将军报仇，可……”
到此处，他装模作样的抹了把眼泪。
“可那陈墨势力庞大，不少百姓和官员被他威逼利诱所蛊惑……”
牛金星的话，真假参半，让红娘子难辨真假。
李自成因陈墨缘故，被迫退出京城，这点已是不争的事实。
李岩目前下落不明，也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国贼陈墨，已经占领了华北大半，下一步，恐怕就是要南下，开封府，危矣……”
后面的话，红娘子完全没听到。
此刻，只有四个字，在她耳边回荡。
他被陈墨囚禁，折磨致死？
她只觉得一阵眩晕之感传来，冷眼审视着牛金星，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破绽。
“你……的可都是真的？”
牛金星的演技，可以是登峰造极，没有让对方看出任何破绽。
“若有半句虚言，叫我牛金星打雷劈，不得好死！”
红娘子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不是信了牛金星的毒誓。
而是李岩死去的消息，让她心乱如麻，悲痛欲绝。
陈墨若真是仁义之师，怎会容不下李岩这等心怀苍生的贤臣？
若是心怀下，又怎会用酷刑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文人？
除非……他真如南边的传闻一般，是个如同满清一般可怕的暴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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