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玻璃门时，风铃的脆响裹着冷雾撞在脸上。
林野把围巾往脖颈里紧了紧，指尖还沾着刚收进笔盒的“焦糖布丁马克笔”的余温——那支笔的笔杆是暖黄色的，拧开笔帽时会飘出淡得像呼吸的焦糖香，昨刚在甜品店用完，笔杆上还沾着半颗没化的糖粒。
而此刻攥在他掌心的新笔，是刚从画材箱底层翻出来的“抹茶慕斯水彩笔”。
笔杆是极淡的青绿色，像被雨洗过的春茶芽尖，笔帽上裹着一层半透明的糖霜状涂层，指尖按上去会陷出软绵的印子，松开又会慢慢回弹——活像真的慕斯蛋糕。林野试着在速写本上点了一笔，颜料晕开时竟带着冷冽的茶涩香，不是甜腻的奶盖味，是刚沏开的抹茶粉混着冰泉水的清苦，顺着鼻腔往肺里钻，让他打了个激灵。
“欢迎光临。”
柜台后传来的声音像泡开的绿茶，温温软软的。林野抬眼，看见穿米白色围裙的女孩正用茶筅搅着一碗抹茶冻，瓷碗撞在托盘上的轻响，和窗外落雪的簌簌声裹在一起，把这间不足十平米的茶铺裹成了个暖烘烘的茧。
“要一杯热抹茶吗？”女孩把茶筅放在一边，露出的手腕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抹茶粉，“今刚磨的宇治茶，加零盐渍樱花，不会太苦。”
林野把水彩笔塞进外套口袋，指尖还沾着笔杆上的凉软触感：“好，麻烦多放些茶冻。”
女孩笑着点头，转身时围裙下摆扫过柜台，露出了身后货架上摆着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各色的茶包，标签都是手写的，有的画着蜷成一团的猫，有的画着落了雪的屋檐，最显眼的一罐上，用绿色墨水画了支歪歪扭扭的水彩笔，笔杆上写着“抹茶慕斯”。
林野的目光顿住了。
他摸出口袋里的笔，笔杆上的青绿色和罐子里茶包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连笔帽上糖霜涂层的纹理，都和标签上画的褶皱分毫不差。
“这个茶包……”林野指着罐子，声音里带着点没藏住的惊讶，“是照着这支笔做的吗？”
女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弯腰把罐子抱到柜台上，指尖轻轻碰了碰标签上的水彩笔：“是哦，上周有个客人落在这里的，我觉得好看，就照着画在标签上了。”她抬眼看向林野，眼睛弯成了月牙，“起来，你的笔和它好像啊。”
林野把笔放在标签旁边，青绿色的笔杆和纸上的画叠在一起，像把实物按进了画里。女孩“哇”了一声，伸手想碰，又猛地缩回手，指尖在围裙上蹭了蹭：“可以让我看看吗？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像甜点的笔。”
林野把笔递过去。女孩接笔时指尖碰在一起，她的指尖带着茶冻的凉意，林野的指尖还沾着颜料的茶涩香。女孩心翼翼地拧开笔帽，颜料的香气瞬间漫开，和铺子里的抹茶味缠在一起，竟真的像刚切开的慕斯蛋糕，清苦里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居然会有味道……”女孩睁圆了眼睛，把笔凑到鼻尖轻嗅，“是抹茶的味道，但比茶更凉一点，像加了冰的慕斯。”
林野看着她睫羽上沾着的抹茶粉，忽然想起昨在甜品店，焦糖布丁马克笔化开时，老板娘“每支笔都藏着一种味道的记忆”——那这支抹茶慕斯笔，藏的是谁的记忆？
窗外的雪下得密了，落在玻璃上凝成雾花。女孩把笔递回来时，指腹不心蹭过了笔尖，淡绿色的颜料沾在她手背上，竟像真的慕斯酱一样，慢慢往下淌了一点，又很快凝固成半透明的膜。
“哎呀，弄脏了！”女孩慌慌张张地去拿纸巾，却见那层“颜料膜”碰在纸巾上，竟沾出了清甜的茶味——不是墨水的化工味，是真的、能吃的抹茶香。
林野看着她手背上的绿痕，忽然想起画材箱里那本没写完的笔记——笔记里写着，每支“糖心画笔”都对应着一个藏着味道的地方，而画笔的主人，要找到那个地方，才能让笔的颜色真正“活”过来。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抹茶笔，笔杆上的糖霜涂层正在慢慢变透明，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一行字：“清苦之后，才有回甘。”
而此刻铺子里的热抹茶已经端上桌，茶面上浮着半朵盐渍樱花，茶冻在碗底轻轻晃着，像刚化的春雪。女孩正用纸巾擦着手背，抹茶味的颜料痕在她皮肤上留下镰得几乎看不见的绿印，像一片刚落的茶瓣。
林野翻开速写本，握着抹茶笔的指尖顿在纸面上——这次，颜料晕开的痕迹里，除了清苦的茶味，好像还裹着一点，软绵的、带着樱花香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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