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风卷着碎雪，在红旗生产大队的土路上打着旋，院门口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伸向铅灰色的空，像一幅简练的水墨画。沈廷舟站在堂屋中央，手里捏着一封叠得整齐的电报，牛皮纸信封边缘被手指摩挲得发毛，上面“加急”两个朱红大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林晚秋正坐在桌边给沈念溪缝棉袄，银亮的针穿梭在蓝布面料里，拉出细密的线脚。她抬眼瞥见沈廷舟紧绷的侧脸，心里忽然一沉——自从他“死而复生”回家，脸上就很少有这样凝重的神情，除非是涉及当年任务的旧事。“廷舟，怎么了？是不是部队那边有消息了？”她放下针线，怀里的沈念溪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停止了咿呀学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沈廷舟。
沈廷舟深吸一口气，将电报递到林晚秋面前，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刚从公社邮电所取回来的，部队让我三内归队，执行新任务。”他指尖划过电报上的字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任务的敬畏，有对家的不舍，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这次任务只提了“短期归队”，却没具体时长和内容，越是模糊，越让他心里没底。
林晚秋接过电报，指尖触到纸页上冰凉的墨迹，一行行字映入眼帘：“沈廷舟同志速归队，执行保密任务，期限待定，务必按时报到。”她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抬头看向沈廷舟：“任务危险吗？有没有要去多久？”
“没危险程度，也没提归期。”沈廷舟走到桌边，弯腰抱起沈念溪，家伙伸出手抓住他的衣领，咿呀地喊着“爸爸”，让他紧绷的嘴角柔和了几分，“不过你放心，我经历过比这更难的任务，这次也一定能平安回来。只是……要委屈你在家多担待些。”他的目光扫过墙上沈念安的奖状，又落在林晚秋略显疲惫的脸上，心里满是愧疚——自从回家，他本想多帮衬家里，可暗中调查旧案已经占去不少时间，如今又要突然离开，家里的作坊、两个孩子，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反派，都要靠林晚秋一个人扛。
林晚秋站起身，走到沈廷舟身边，伸手替他理了理皱起的衣领，指尖触到他脖颈处温热的皮肤：“你别担心家里，我能照顾好念安和念溪，作坊有周大哥和刘大姐帮忙，也出不了乱子。倒是你，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别硬扛，要是能写信，记得多给我们报平安。”她得平静，可眼眶却悄悄红了——她不怕吃苦，不怕反派刁难，就怕沈廷舟再次“消失”，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会的，只要条件允许，我一定写信。”沈廷舟握住林晚秋的手，她的手有些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已经跟周大哥打过招呼了，他会多盯着作坊的安全，要是赵建军或者林茉莉再来找麻烦，你别跟他们硬碰硬，等我回来处理。”他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几十块钱和几张粮票，“这是我攒的钱，你留着家用，不够再从作坊的账上取，别委屈了自己和孩子。”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沈念安背着书包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玩雪后的红晕：“爸爸，妈妈，今学堂放得早，我还帮李明补习算术了！”他跑到沈廷舟身边，仰着脸想邀功，却看到爸爸手里的电报和妈妈红红的眼眶，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廷舟蹲下身，平视着儿子，声音放得格外温柔：“念安，爸爸要去执行任务了，得离开家一段时间。你是家里的男子汉，要帮妈妈照顾好妹妹，还要好好学习，等爸爸回来，给爸爸看你的新奖状，好不好？”
沈念安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抓住沈廷舟的衣角，声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像上次一样，要很久很久？”他还记得，以前别人爸爸“牺牲”了，他哭了好几，直到爸爸突然回家，他才敢相信爸爸还活着。现在爸爸又要走，他害怕爸爸再也不回来了。
“不会很久的，爸爸很快就回来。”沈廷舟摸了摸儿子的头，看着他和自己越来越像的眉眼，心里满是不舍，“你不是要跟爸爸一起去县城卖辅食吗？等爸爸回来，咱们就去，还带你去百货大楼买新的算术本。”
沈念安咬了咬嘴唇，用力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爸爸，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我会好好照顾妈妈和妹妹，还会把理财学得更好，等你回来，我给你看我的账本，我这个月又赚了好多钱呢！”他想起林晚秋教他的“担当”，胸脯挺了挺，努力装出坚强的样子——他是男子汉，不能让爸爸担心。
林晚秋看着懂事的儿子，心里既欣慰又心疼，她走过去抱住沈念安，轻声：“念安乖，爸爸会平安回来的，咱们一起等爸爸回家。”
接下来的两，沈廷舟开始忙着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有一套换洗衣物和一把贴身的匕首——那是他在部队时用惯的，这次带上，也是为了防身。他还特意去了一趟作坊，跟周大哥和刘大姐仔细交代了注意事项，尤其是婴幼儿辅食的质量和卫生，反复强调不能出半点差错。
“沈大哥，你放心去，作坊的事有我们呢！”周大哥拍着胸脯保证，“要是有人敢来捣乱，我第一个不答应！”刘大姐也跟着：“林掌柜的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不容易，我们会多帮衬着，你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沈廷舟感激地点点头，他知道，有这些可靠的乡亲帮忙，林晚秋能少受些累。回到家，他又教沈念安怎么给鸡喂食、怎么哄妹妹睡觉，还把家里的煤油灯、水缸的位置都跟儿子了一遍，仿佛要把家里的事都交代清楚才放心。
出发的前一晚上，林晚秋做了一桌子沈廷舟爱吃的菜，有红烧肉、炒鸡蛋、凉拌菠菜，还有他最爱喝的玉米粥。沈念溪坐在婴儿椅里，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咿呀地喊着“爸爸”，沈念安则不停地给沈廷舟夹菜，声：“爸爸，你多吃点，到了外面就吃不到妈妈做的菜了。”
沈廷舟看着桌上的菜，又看看身边的妻儿，心里满是暖意。他举起碗，对林晚秋：“晚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等我回来，换我照顾你和孩子。”
林晚秋也举起碗，跟他碰了碰：“你在外好好的，就是对我们最好的照顾。”她没再多什么，千言万语都化作了碗里的粥，温热地淌进心里。
第二一早，还没亮，院门口就传来了马车的声音——周大哥特意赶车来送沈廷舟去公社车站。沈廷舟穿上军绿色的外套，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然后弯腰抱起沈念安，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念安，记得听妈妈的话，好好学习。”又走到婴儿椅旁，摸了摸沈念溪的头，“溪溪要乖，别闹妈妈。”
林晚秋站在一旁，看着沈廷舟的身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她不能哭，她要让沈廷舟安心离开。
“晚秋，我走了。”沈廷舟走到林晚秋身边，用力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轻声，“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嗯，你路上心。”林晚秋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紧紧抓住沈廷舟的手，直到马车快要出发，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马车缓缓驶离，沈廷舟坐在马车上，回头望着站在院门口的妻儿——林晚秋抱着沈念溪，沈念安拉着她的衣角，两人都望着马车的方向，身影在晨雾中渐渐变。他心里一酸，却用力挺直了脊背——他是军人，肩负着责任，必须往前冲。但他也暗暗发誓，这次任务结束后，他一定要好好陪在家人身边，再也不轻易离开。
林晚秋站在院门口，直到马车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抱着沈念溪转身回屋。沈念安拉着她的手，声：“妈妈，爸爸会回来的，对不对？”
林晚秋蹲下身，擦掉儿子脸上的眼泪，笑着：“当然会，爸爸答应过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以后，妈妈和你一起照顾妹妹，一起管理作坊，等爸爸回来，让他看看咱们把家里打理得多好，好不好？”
沈念安用力点头，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好！妈妈，我会帮你做很多事，我会喂鸡、会记账、还会帮妹妹换尿布，你放心吧！”
林晚秋看着儿子懂事的样子，心里满是欣慰。她知道，沈廷舟走后，家里的重担全落在了她的肩上——要照顾两个孩子，要管理作坊的生产和销售，还要提防沈老太、林茉莉这些反派的刁难。但她不怕，她有空间里的物资做后盾，有懂事的儿子帮忙，还有周大哥、刘大姐这些乡亲的支持，她一定能撑起这个家，等沈廷舟平安归来。
回到堂屋，林晚秋把沈念溪放进摇篮里，然后拿起沈廷舟留下的布包，里面的钱和粮票整整齐齐地放着。她打开账本，开始盘算作坊接下来的生产计划——医院和供销社的辅食订单不能断，还要开发新的品类，比如适合冬吃的温热辅食，这样才能保证作坊的收入稳定。
沈念安走到桌边，拿出自己的账本，对林晚秋：“妈妈，我今就去帮王奶奶喂鸡，还能赚五分钱呢！我会把赚来的钱存起来，等爸爸回来，给他买好酒。”
林晚秋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满是暖意。窗外的寒风还在呼啸，但堂屋里却充满了温馨的气息。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辛苦，但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就没有克服不聊困难。她会带着孩子们好好生活，把作坊打理得井井有条，等沈廷舟回来，给她一个平安的拥抱，给这个家一个完整的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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