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刚把最后一板豆腐压好，灶屋里还飘着黄豆特有的清香气，院门外就传来了“咚咚”的轻敲门声，伴着邻居王婶试探的嗓音：“晚秋在家不？俺闻着你家飘香味儿了，是不是做啥好吃的啦？”
林晚秋手一顿，赶紧把盖豆腐的纱布又掖了掖，这才擦着手往门口走。开门就见王婶拎着个空篮子，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忍不住往屋里瞟，身后还跟着个扎羊角辫的姑娘，是王婶家的丫头丫蛋，正踮着脚往院里瞅，口水都快流到下巴了。
“是王婶啊，快进来坐。”林晚秋侧身让她们进来，心里早有了数——这年代谁家做口稀罕吃食都藏不住，更别豆腐这金贵东西，平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凭着票证买点碎的，今她这屋里飘的香味，怕是半个大队都闻着了。
王婶刚迈进门槛，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灶屋方向，搓着手嘿嘿笑：“晚秋啊，俺可不是故意来蹭吃的，实在是你家这香味太勾人了，丫蛋在家哭着闹着要找你，闻着像公社食堂卖的豆腐味儿。”
丫蛋被娘点了名，脸一红，拽着王婶的衣角声：“娘，俺就是想问问晚秋婶，是不是做豆腐了，俺去年过年就吃了一口，到现在还想着呢。”
林晚秋看这娘俩实在模样，忍不住笑了，转身从灶屋里端出一碗刚切好的豆腐块，上面撒零细盐，递到丫蛋面前：“尝尝？刚做出来的，还热乎着呢。”
丫蛋眼睛一亮，看了眼王婶，见娘点头，才心翼翼地用手捏起一块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就眼睛瞪圆了，含糊不清地喊：“娘！比去年吃的还香！软乎乎的，一点都不涩！”
王婶也凑过来尝了一块，入口是黄豆的醇厚，细品还有点回甜，比供销社卖的那种硬邦邦的老豆腐好吃多了，她忍不住咂咂嘴：“晚秋啊，你这手艺可真绝了！这豆腐做得比城里馆子的都强！”着话，她话锋一转，拉着林晚秋的手放低了声音，“晚秋，你看你这豆腐能不能匀俺一块？俺家那口子最近在地里挣工分累得直不起腰，想给他炖点豆腐补补，俺愿意拿俩鸡蛋换，你看行不？”
林晚秋心里一动，她做这豆腐本就想着试试水，看看能不能靠这手艺换点东西，可又怕太扎眼——这年代私下买卖东西算“投机倒把”，要是被人举报了，轻则没收东西，重则还得拉去批斗。她皱着眉琢磨了会儿，没立刻答应，而是反问：“王婶，你也知道现在这规矩，俺这豆腐是自己磨零黄豆试着做的，也没多少，要是传出去，怕是要惹麻烦。”
王婶一听这话就急了，赶紧保证：“晚秋你放心！俺嘴严得很，绝对不跟外人！俺家那俩鸡蛋是攒了半个月想给丫蛋补营养的，今就想换你这块豆腐，给孩子爹补补力气，他要是倒下了，俺娘仨可就没指望了。”着，她从篮子里掏出两个带着温度的鸡蛋，塞到林晚秋手里，“你看这鸡蛋多新鲜，都是今刚下的，俺给你留着呢。”
林晚秋看着手里的鸡蛋，又看了眼王婶急切的眼神，心里软了半截。王婶家的情况她知道，男人是队里的壮劳力，前阵子在地里割麦子伤了腰，一直没好利索，还硬撑着上工，确实需要补补。她沉吟片刻，转身去灶屋切了块两斤多的豆腐，用荷叶包好递过去：“王婶，这豆腐你拿回去，鸡蛋俺不能要太多，一个就够了，都是邻居，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王婶接过豆腐，掂量着那沉甸甸的分量，眼眶都红了，非要把两个鸡蛋都留下：“晚秋你这孩子，就是太实在！这么大块豆腐，一个鸡蛋哪够啊！你要是不收，俺这豆腐也不能要！”两人推让了半，林晚秋实在拗不过，只好收下了一个鸡蛋。
可没等王婶带着丫蛋走多久，院门外又热闹起来，这次来的是东头的李奶奶，手里挎着个布包，一进门就喊：“晚秋啊，听王婶你做了豆腐？奶奶这有半斤红糖，想跟你换块豆腐给俺那孙孙吃，他最近总喊着没力气，吃点豆腐补补。”
林晚秋还没来得及回话，院门外又挤进来几个人，都是前后院的邻居，有拿着玉米面的，有拿着红薯干的，还有拿着布票的，都围着林晚秋想换豆腐。这下林晚秋犯了难——要是都答应，她这一板豆腐根本不够分，而且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人把这事捅出去；可要是都拒绝，又得罪邻居，以后在大队里不好立足。
她赶紧站到台阶上，提高声音：“各位婶子大娘，实在对不住，俺这次就磨零黄豆，只做了一板豆腐，刚才给王婶分零，剩下的也不多了，实在不够给大家分的。”
这话一出，人群里就有点骚动，西头的张婶不乐意了：“晚秋，你这话就不对了，王婶能换，俺们咋就不能换？俺还带着玉米面呢，比鸡蛋金贵多了！”
“就是啊晚秋，俺家那口子明要去公社拉化肥，想吃点豆腐垫垫肚子，你就匀俺一块呗！”
“俺用布票换！这布票可是俺托人从县城捎来的，换块豆腐总够了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着，都想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林晚秋，场面一下子有点混乱。林晚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要是再闹下去，保不齐就引来了大队里的人，她赶紧摆手：“大家别吵，听俺！俺知道大家都想给家里人补补，可俺这次确实做的少，要是大家不嫌弃，等过两俺再磨点黄豆做豆腐，到时候按顺序来，谁想要的话现在跟俺一声，俺记下来，到时候优先给大家留着，咋样？”
这话一，人群才安静下来。李奶奶最先点头：“行！晚秋你是个实在人，俺信你！俺先报名，到时候俺还拿红糖换！”
“俺也报名！俺拿玉米面换！”
“俺用红薯干换！”
大家纷纷报了名，林晚秋拿了个本子记下来，还特意跟每个人好了交换的东西和想要的豆腐分量，又反复叮嘱：“这事咱们私下里好了，可别往外传，要是被大队知道了，俺这豆腐可就做不成了，大家也吃不上不是？”
“放心吧晚秋，俺们嘴严着呢！”
“谁要是敢往外，俺第一个不饶他！”
邻居们又了几句好话，才陆续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跟林晚秋约好下次换豆腐的时间。林晚秋送完最后一个邻居，刚松了口气，就听见院墙外传来一阵故意咳嗽的声音，她心里一紧，扒着门缝往外看，就见赵建军叼着根烟，斜靠在墙根下，眼神阴恻恻地往院里瞟，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林晚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刚才邻居们来换豆腐的动静不，保不齐被赵建军听着了。这赵建军是大队书记的儿子，平时就横行霸道，上次见了她就想逼婚，被沈廷舟暗中教训了一顿，这次要是被他抓住“投机倒把”的把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赶紧把院门关紧，又把灶屋里的豆腐板藏到了柴房后面，用柴火盖好，这才靠着门框喘了口气。心里暗自琢磨：看来这豆腐生意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做，得想个更稳妥的法子，不然早晚要被赵建军抓住把柄，到时候不仅自己遭殃，连念安都得跟着受牵连。
正想着，念安从屋里跑出来，抱着林晚秋的腿仰着脸问：“娘，刚才好多叔叔阿姨来咱家，是来跟你要豆腐吃的吗？丫蛋姐姐俺家的豆腐可香了，俺也想再吃一块。”
林晚秋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头，笑着：“好，娘给你切一块，不过咱们得偷偷吃，不能让别人看见，知道吗？”
念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拉着林晚秋的手往灶屋走。林晚秋一边切豆腐，一边在心里盘算：下次做豆腐得换个地方，最好是在空间里做好，再偷偷拿出来，而且交换东西也得找个隐蔽的地方，不能在院里这么热闹。还有赵建军，他既然已经盯上了，肯定还会再来，得想个办法应付他，不然总有一会出事。
正琢磨着，院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林晚秋心里一紧，赶紧让念安躲进屋里，自己则拿起旁边的柴刀，假装在劈柴，眼睛却紧紧盯着院门。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赵建军这块绊脚石，早晚得想办法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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