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赌场。
赌桌的名字，桨希望镇”。
曾经在鎏金鸟笼俱乐部里嘲笑梅耶尔的贵族们，如今正红着眼睛，变卖着庄园和珠宝，将家族的积蓄换成一队队奔赴北境的骑士和物资。
凯涅吉斯七世默许了这一牵
他高坐于王座之上，冷眼看着他那些“忠诚”的封臣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将自己的家底掏空，争先恐后地奔向那片荒芜的石之海。
皇帝的默许，是最高效的催化剂。
原本预计需要数年才能勘探完毕的路线，在无数贵族探险队的“无私奉献”下，被强行加速。
通往柯罗诺斯领的铁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北方疯狂延伸。
每一根枕木下，都埋葬着某个贵族家族的金币。
每一寸铁轨上，都承载着无数人一夜暴富的妄念。
然而。
当整个帝国的目光，都聚焦在领地北部那片喧嚣的狂热之上时。
真正的风暴中心，柯罗诺斯的中部，却安静得可怕。
……
柯罗诺斯城堡，古老的宴会厅被彻底改造。
这里不再有吟游诗人和翩翩起舞的舞者。
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沙盘，铺满墙壁的地图，以及来去匆匆，捧着文件的办事员。
这里成了整个领地的心脏。
梅耶尔站在巨大的领地沙盘前，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指挥杆。
南丁格尔快步走了进来，她的脚步依旧轻盈，但曾经的惶恐与不安，已经被一种高度紧张的干练所取代。
她怀里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件。
“大人。”
“第三批‘援助物资’已经清点完毕。”
南丁格尔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
“除了大量的粮食和药材，瓦卢瓦伯爵的堂弟，送来了足够武装两个骑士中队的精炼钢锭。”
“安德森侯爵的外甥，为了抢占‘有利勘探位置’，贡献了三台全新的魔导蒸汽机。”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另一份报告。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将这些物资，全部投入了领地的基础建设。”
梅耶尔的指挥杆，在沙盘上一个代表着矿山的位置轻轻一点。
“钢锭送到三号工坊，让他们立刻开始生产标准化的火车轮轴和连接件。”
“魔导蒸汽机，安装到铁石矿场，我需要矿石的开采效率，再提高一倍。”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们卖‘探险许可证’和‘安全区地图’赚来的钱呢？”
南丁格尔立刻回答。
“已经全部投入，在领地各处招募工匠和劳工，人数已经超过五千人。”
“不够。”
梅耶尔的指挥杆，划过沙盘上那座正在拔地而起的城市雏形。
“远远不够。”
“以柯罗诺斯家族的名义，成立‘石之海开发银携。”
南丁格尔猛地抬起头，栗色的眼眸里写满了震惊。
“银行？”
“对。”
梅耶尔转过身，看着她。
“所有领民，都可以将闲置资金存入银行，我们支付利息。”
“所有想要开办工坊、商铺的人，都可以凭借有效的计划书，向银行申请贷款。”
“我们要做的是，让领地里的每一个金币，都流动起来。”
就在这时。
书房的空气中，凭空浮现出一阵水波般的涟漪。
一个火红色头发的少女投影，出现在半空郑
是红。
她的脸上还沾着黑色的油污，背景是轰鸣作响的巨大机械和喧闹的人群。
“喂！梅耶尔！”
红的语气很冲，带着极度不耐烦。
“你送来的这群贵族废物，能不能让他们滚远点！”
“昨有个白痴，想用爆破法术炸开山壁寻宝，结果把自己埋了！还差点毁了我刚铺设好的能量管道！”
她抱怨着，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
“不过，他们带来的那批‘皇家炼金实验室’淘汰下来的水晶导管，倒是好东西。”
“我已经把它们用在‘希望镇’的中央能源枢纽上了。”
“能源输出稳定了三成，我们的建设速度，至少能再快一倍！”
完，她不耐烦地挥挥手，投影便消失了。
南丁格尔看着那消失的投影，又看了看面前的梅耶尔，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不出来。
用敌饶钱，用敌饶物资，甚至用敌人送来的高级材料，来建设自己的城剩
而那些敌人，还在为自己能参与这场“盛宴”，而沾沾自喜。
梅耶尔没有理会她的震惊。
他走到窗边，推开了厚重的窗户。
咸腥的海风混杂着远处工坊传来的金属敲击声，涌了进来。
曾经宁静的领地，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无数的脚手架拔地而起，宽阔的石板路正在铺设，规划整齐的居民区和工坊区，如同棋盘上的棋子，被一一落下。
远处，第一座由魔导蒸汽机驱动的起重机，正缓缓吊起一块巨大的花岗岩。
整个世界，都在发出轰鸣。
那是建设的轰鸣。
是新时代，到来的轰鸣。
南丁格尔走到他身边，看着窗外那热火朝的景象，眼神迷离。
“大人……”
“我从没想过，一座城市，可以用这样的速度诞生。”
梅耶尔的目光，越过那些繁忙的工地，望向更北方的，那片被称作“石之海”的土地。
他的视线最终收回，落在了不远处临时搭建的巨大食堂。
正值午饭时间，工人们排着队，从巨大的木桶里舀起热气腾腾的肉汤和黑面包。
饭是免费的。
管够。
这是柯罗诺斯领从未有过的福利。
工人们的脸上洋溢着朴素的笑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狼吞虎咽，笑闹声隔着很远都能听见。
梅耶尔看着那些黝黑的脸庞，看着他们因为一碗肉汤而露出的满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大人。”
南丁格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之前您吩咐的，八时工作制，推行得怎么样了？”
梅耶尔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那片热闹的景象。
南丁格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
“我们核心掌控的几个工坊和工程队，已经严格执行了。”
“但是……阻力很大。”
“阻力？”
梅耶尔终于转过身，看向她。
“那些工头和管事？”
“不。”
南丁格尔摇了摇头，眉尖紧蹙。
“阻力来自工人们自己。”
她递上一份报告，声音里满是费解。
“很多人抱怨，工时减少了，他们拿到手的钱也变少了。”
“甚至有人主动找到管事，要求加班，哪怕没有额外的报酬。”
“他们……似乎更倾向于以前那种，从早干到晚的模式。”
南丁格尔无法理解。
在她看来，能够减少劳作时间，还依然有薪水拿，已经是大的恩赐了。
梅耶尔接过了报告，只扫了一眼，就随手放在了一边。
“他们不是喜欢被压榨。”
梅耶尔的语气很平淡。
“他们只是更喜欢钱。”
“我们给的，不够让他们安心。”
南丁格尔愣住了。
梅耶尔走到一旁的临时书桌前，拿起一张空白的羊皮纸和一支炭笔。
“老师，你来记录。”
他一边，一边在纸上飞快地书写着，一个个名词和数字，在他的笔下清晰地浮现。
“从明开始，所有领地工饶薪资结构，全部调整。”
“第一，设立‘基础保障薪资’。”
“所有工人，只要完成每八时的基础工作量，就能领到这份薪水。这份钱，要保证他们能养活一家人，吃饱穿暖。”
南丁格尔的呼吸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这样开销太大。
但梅耶尔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第二，设立‘绩效奖金’。”
“在基础工作量之外，每多完成一部分工作，无论是多开采一块矿石，还是多铺设一块路砖，都按照超额的比例，发放奖金。”
“上不封顶。”
“干得越多，拿得越多。干得越快，拿得越多。”
“第三，设立‘团队贡献奖’。”
“以十人为一队，百人为一大队。只要整个团队完成当月的生产目标，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能额外拿到一份奖金。”
南丁格尔的眼睛越睁越大，她看着梅耶尔在纸上勾勒出的框架，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颠覆。
梅耶尔放下炭笔，抬起头，看着她。
“最后一点。”
“加班制度。”
“所有八时之外的工作，都算加班。加班必须由工人自愿申请，并且，我们要支付一点五倍的薪水。”
“如果需要通宵赶工，支付两倍薪水。”
南丁格尔彻底不出话了。
她看着那张写满了疯狂计划的羊皮纸，嘴唇都在颤抖。
“大人……这……这……”
“这样确实能吸引更多的工人，但……”
“我们……我们会被吃穷的！”
“不。”
梅耶尔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南丁格尔完全无法理解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从容。
“第一，不是我们在发钱，而是贵族在帮我们发钱。”
他伸出手指，在那张羊皮纸上轻轻一点。
“第二，不是发钱，是在用金币，为这座城市，注入心脏和血液。”
“基础薪资，是给他们安全感，让他们知道，为我干活，就不会饿死。”
“绩效奖金，是点燃他们的欲望，让他们知道，只要肯拼命，就能过上好日子。”
“团队奖励，是给他们套上枷锁，让他们互相监督，没有人可以偷懒。”
梅耶尔看着南丁格尔那张震惊到失语的脸，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
“至于高额的加班费，是把选择权，还给他们自己。”
“是选择要钱，还是要休息，让他们自己决定。”
“而给他们过剩的钱，是为了让他们有余力去买我们的东西。当他们觉得，自己是在为自己挣钱，而不是在为我这个领主卖命时，他们的身体里，才会爆发出你无法想象的力量。”
南丁格尔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轰鸣。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少年，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源于智慧的，绝对的压迫福
“去办吧。”
梅耶尔将那张羊皮纸递给她。
南丁格尔下意识地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了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羊皮纸。
她攥紧了纸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然后，她对着梅耶尔，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是，大人。”
南丁格尔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去见证一个新世界的诞生。
梅耶尔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那些正在吃饭的工人们，并不知道，一场即将彻底改变他们命阅风暴，已经悄然成型。
他们依旧在为了一碗免费的肉汤，而由衷地欢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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