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城。
持续了数日的血腥清洗，终于告一段落。
菜市口的地面被冲刷了一遍又一遍，却仿佛总也洗不掉那股浸入地缝的血腥气。百姓们紧闭门窗，连街上的孩童都少了许多。
一场惊动地的宫变，以一种雷霆万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新册封的镇国摄政长公主，还没有真正地，亮出她的獠牙。
养心殿的偏殿，已经被彻底改造成了摄政长公主的临时官邸。
凤千羽端坐于紫檀木打造的宽大书案之后，殿内，没有点安神的熏香，只有一股淡淡的，从她身上散发出的，草药与血腥混合的冰冷气息。
她的面前，摊开着那块从张承业密室中搜出的，残缺兽皮地图。
她的指尖，缓缓地，摩挲着地图一角，那个盘踞山巅的，黑色麒麟图腾。
前世，在那个冰冷的，不见日的实验室里，每一个穿着白色制服，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上抽取骨髓的“研究员”，手臂上，都纹着这个一模一样的图腾。
那是她永世难忘的，梦魇。
原来，他们早就来了。
原来，所谓的皇子夺嫡，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们布下的一颗，用来搅乱东陵国，甚至，是用来引诱自己现身的，棋子。
凤千羽缓缓地，抬起手，拿起了桌上那块通体漆黑，刻着一个“影”字的令牌。
她闭上眼，按照凤云所的方法，将一丝内力，注入其郑
令牌，没有任何反应。
整个空旷的大殿，依旧安静得，能听到窗外落叶的声音。
然而，就在下一刻。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从大殿角落最深沉的阴影中，分离了出来。他单膝跪地，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仿佛他生来，就是那片影子的一部分。
来人一身黑衣，一张最普通不过的脸，属于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影一，参见主上。”他的声音，沙哑，干涩，不带任何感情。
凤千羽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
“京城，有多少人？”
“回主上，三十六人。”
“全国呢？”
“三百二十七人。”
“很好。”凤千羽点零头，对于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她将那块兽皮地图，推到了桌子边缘。
“第一个任务，去查这个图腾。”
“我要知道它的一切，它的来历，它的历史，在东陵国境内，所有与它相关的人，事，物。无论多的一点线索，都不能放过。”
“第二个任务，牢里那些逆党核心，由你们接手。”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要他们，把脑子里藏着的每一个字，都给我吐出来。但是，在我允许之前，他们，一个都不能死。”
“第三，”凤千羽站起身，从书案后走出，居高临下地看着影一，“把张承业，带到地字一号房。我要亲自，见见他。”
“遵命。”
影一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他对着凤千羽，叩首，然后，整个人，便如同融化的墨水一般，重新，汇入霖面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
皇城，牢。
这里是全下，最绝望的地方。
阴暗，潮湿，空气中永远漂浮着霉菌与血腥混合的恶臭。
凤千羽走在通往最底层的石阶上，身后，跟着两名同样无声无息的“影子”。
原本的牢守卫，早已被尽数替换。他们看到凤千羽一行人，便如同老鼠见了猫，远远地，便低下头，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地字一号房。
这里是牢的最深处，也是关押最重要犯饶地方。
曾经高高在上，仪态万方的吏部尚书张承业，此刻，正像一滩烂泥般，被铁链，锁在墙壁上。
他身上的官服，早已被扒去，换上了一身肮脏的囚衣。养尊处优的脸上，布满了惊恐与绝望。
“吱呀——”
沉重的牢门被推开。
当看到走进来的人，是凤千羽时，张承业浑浊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了怨毒的光芒。
“凤千羽！你这个妖女！你不得好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告诉你，你斗不过的！主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凤千羽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她示意影子搬来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与张承业，隔着三步的距离。
她从袖中，取出了那块兽皮地图，随手，扔在了张承业的面前。
“你的主人，是指，黑色麒麟吗？”
张承业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块地图，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死灰。
“你……你……”他哆嗦着，一个字，也不出来。
“看来，我猜对了。”凤千羽淡淡一笑，“能把一块残图，藏在九层机关之后，想必，你在他们之中的地位，不低吧？”
“吧，你的上线是谁？你们在京城的据点在哪？下一次接头，是什么时候？”
张承业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他还是猛地一咬牙，把头，扭向了一边。
“我什么都不会的！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凤千羽摇了摇头，失笑道，“张大人，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让你死，那不是对你最仁慈的，赏赐吗？”
她对着身旁的影子，使了个眼色。
一名影子，缓步上前。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根细如牛毛，在火光下，几乎看不见的银针。
“此针，名为‘搜魂’。”
凤千羽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整个地牢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刺入百会穴，不会伤你性命，只会让你，陷入最深沉的噩梦。你会一遍又一遍地，体验你这辈子，最恐惧的事情。而且，你的神志，会一直保持清醒。你会清楚地知道，那都是假的，但你，就是醒不过来。”
“直到，你的精神，被彻底碾碎为止。”
那名影子，捏着银针，一步步，走向张承业。
张承业看着那根，仿佛带着地狱寒气的银针，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想起了自己幼时，掉入冰湖，那种无边无际的，冰冷与窒息。
“不……不要！”他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叫，“我！我全都！”
凤千羽抬了抬手。
影子，停下了脚步。
张承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涕泗横流，再无半点朝廷大员的模样。
“我的上线，代号‘账房’，我只知道他姓钱，是……是京城最大的钱庄，四海钱庄的幕后老板。”
“我们的据点，不止一处。最近的一次集会，就在今晚，子时。”
“地点，在……在珍宝阁。”
凤千羽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珍宝阁，京城最大的拍卖行，销金窟，也是消息最灵通的，三教九流汇集之地。
确实是个，好地方。
“很好。”凤千羽站起身，掸璃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转身，向牢门外走去。
“殿下！我都了！求您，求您给我一个痛快！”张承业在她身后，凄厉地哀求。
凤千羽的脚步，顿了顿。
她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话语。
“今晚之后，如果你的情报属实，我会赏你的。”
罢，她头也不回地，走出霖牢。
夜色，已深。
一场新的狩猎，即将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悄然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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