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震的骂声和砸东西的声音终于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零星几声不甘的咒骂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赵家宅院内，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与之前的喧闹形成骇饶对比。
赵秀抱着怀里那个柔软脆弱的婴儿，蜷缩在卧室最里面的角落。
孩子似乎被刚才的动静吓到了，声地啜泣着，那张脸在她看来，此刻不再是什么“福气”的象征，而是一切灾祸的根源！
她低头看着这孩子，眼神里没有一丝初为人母的温柔，只有浓浓的怨恨、恐惧和烦躁。就是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毁了她平静的生活，让她成了全县城的笑柄，让她家被那些泥腿子用最污秽的东西羞辱！
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她看着孩子细嫩的脖颈，一个极其恶毒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掐死他！掐死这个孽种！只要他死了，就死无对证了！这一切麻烦就都结束了！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眼神变得疯狂而危险。
“秀儿！你干什么？！”
一声低喝猛地响起，她的母亲张倩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显然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张倩几步冲上前，一把抓住赵秀即将用力的手腕，力道之大，捏得赵秀生疼。
“妈！你放开我！”赵秀挣扎着，声音尖利，“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他是个祸害！让我掐死他！”
“你疯了！”张倩压低声音，厉声呵斥，眼神锐利如刀，“掐死他？然后呢？你去给他偿命吗？！别忘了，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在外面的出生证明上，他就是你儿子！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张倩用力掰开赵秀的手，将孩子抢过来，动作看似粗暴，实则心地护住了孩子的头颈。她盯着女儿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语气冰冷而坚定：
“我告诉你，赵秀，事到如今，你没有回头路了！这孩子，就是你后半辈子的依靠，是拴住于磊，也是保住我们赵家脸面的唯一筹码！别人再怎么骂，那是外面的事！只要于磊在里面咬死了不松口，只要那些医院的关系不出岔子，他们没有直接证据，就拿我们没办法！”
她凑近女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风波？哼，风波都是一阵子的！等这阵风头过去，谁还记得今这事儿？到时候，你有儿子，于磊有工作，我们赵家还是赵家！但你要是现在犯糊涂，动了这孩子，那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赵秀被母亲一连串的话砸懵了，看着在张倩怀里渐渐停止哭泣、甚至咂咂嘴睡去的孩子，她浑身脱力地瘫坐在地上，捂着脸低声呜咽起来。她知道母亲的是对的，是最理智、最符合家族利益的选择，可她心里那口怨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张倩看着女儿这副样子，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收起你那些没用的心思！好好带着这孩子，在人前做出个当妈的样子！现在，咬紧牙关，撑过去！只要熬过这一关，以后……以后总有办法。”
她抱着孩子，走到窗边，撩开一丝窗帘缝隙，看着外面被烂菜叶和污物糟蹋得一塌糊涂的院门，眼神阴鸷。
红星公社的乡亲们从县城“凯旋”而归后，胸中的正义感得到了宣泄，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关切和对结果的迫切期盼。
他们看到姜澜从县里回来，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询问。
“姜主任！于磊那个畜生抓起来了，是不是得挨枪子儿？！”
一个性情火爆的老汉挥着旱烟杆，瞪着眼睛问，他觉得只有这样的恶徒才配得上最严厉的惩罚。
“对！枪毙！不枪毙难解心头之恨！”
“还有赵家那老东西，也不是好货，得一起判！”
群情激愤，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姜澜，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大快人心的消息。
姜澜看着眼前一张张充满期盼和愤怒的脸，心中叹了口气。
他理解乡亲们的心情，但作为干部，他必须尊重事实和法律。他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乡亲们，大家的心情我理解。于磊和赵家的行为，确实非常恶劣，理难容！”
他先肯定了大家的情绪，然后话锋一转，
“但是，判刑，尤其是重刑，需要确凿的证据。现在的情况是，赵家那边拿出了非常‘齐全’的证据，出生证明、产检记录都显示孩子是赵秀生的。而李丽这边，除了她自己的证词，暂时还没有找到能直接戳破对方谎言的铁证。”
他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着法律的复杂性：“光凭我们觉得他们坏，觉得他们该枪毙，是不够的。法院讲的是证据。如果我们拿不出强有力的证据证明孩子是李丽的，证明于磊和赵家合谋欺骗、偷换孩子，那么……想重判，很难。”
“啥？！证据齐全？那分明是假的！”有人不服气地喊道。
“难道就让他们逍遥法外？！”
“这还有没有理了！”
听到姜澜“难”，乡亲们顿时炸开了锅，失望、愤怒、不甘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作恶的人就在眼前，却因为几张“纸”就可能逃脱严惩。
于是，所有的怒火再次集中到了于磊身上，各种饱含乡土气息的咒骂如同连珠炮般响起：
“于磊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缺德鬼！”
“断子绝孙的玩意儿！不得好死！”
“老爷咋不打雷劈死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等着吧，你就算躲过枪子儿，也躲不过报应！死了都得下油锅！”
骂声一浪高过一浪，充满了最直接的憎恨和最恶毒的诅咒。他们用这种方式宣泄着内心对正义无法立刻伸张的焦躁。
姜澜站在人群中，听着这些刺耳的咒骂，没有阻止。他等大家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才再次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大家骂得对，于磊和赵家的行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但是，光骂解决不了问题。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放弃，而是想办法找到证据！请大家相信公社，相信公安机关！我们绝不会放弃追查！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会付出百倍努力！一定要让作恶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的话，像一记定心丸，也让愤怒的乡亲们看到了坚持下去的希望。
虽然前路艰难，但至少，他们知道，姜主任和红星公社，是与他们同仇敌忾的。这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远未到认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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