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予辰满一岁后,身体里仿佛安装了一个看不见的马达,驱使他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他不再满足于稳当当地坐着,或是快速地满地爬校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开始频繁地、带着渴望地望向更高、更远的地方——沙发的高度、茶几上的摆件、以及通往其他房间的、开阔的地面。
最初的尝试是笨拙而勇敢的。他会借助一切可以抓握的东西——沙发扶手、爸爸的腿、妈妈的衣角——颤颤巍巍地把自己拉起来。的身体像风中的芦苇,摇晃得让人心惊胆战。站定的那一刻,他会仰起头,脸上绽放出混合着费力、紧张和巨大成就感的笑容,仿佛征服了世界之巅。
林星辰和陆见深的心,也随着他每一次的站立和摇晃而悬起又落下。他们像最忠实的观众,为他每一次成功的站立鼓掌欢呼,也会在他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回地上时,立刻上前给予安抚和鼓励。
“宝宝好棒!站起来了!”
“没关系,摔倒了我们再起来,加油!”
站姿逐渐稳固后,新的挑战接踵而至——移动。他开始尝试扶着家具“巡航”,像一只心翼翼的螃蟹,沿着沙发边缘、电视柜、墙壁,一步一步地横向挪动。每挪动一步,都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和专注无比的神情。
家里的布局,再次因他而改变,进入了高度警戒的“防跌倒”状态。以往只是大致收好的物品,现在必须放到绝对够不着的高处或锁进抽屉。茶几、餐桌、柜子所有尖锐的棱角,都被厚厚的防撞条包裹得圆滚滚。地面上的任何细障碍物都被彻底清空,通往厨房和卫生间的门加装了安全栅栏。整个家,变成了一个为这位“探险家”量身定制的、相对安全的训练场。
看护模式也随之升级。林星辰和陆见深不再是简单的陪伴者,而是变成了“动态追踪者”和“安全员”。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目光追随着那个不知疲倦的身影。常常是林星辰在厨房准备水果,一回头,刚才还在客厅垫子上的家伙,已经悄无声息地“巡航”到了书房门口,正试图去够书架最下层的书籍。
“予辰!那个不能碰!”
“宝贝,回来,那里危险!”
这样的提醒声开始频繁在家里响起。两人轮流值守,精神高度紧张,常常累得腰酸背痛。但看着家伙每一次成功抵达“目的地”(比如终于摸到了那个他觊觎已久的遥控器)时,脸上露出的那种灿烂的、带着汗水的得意笑容时,所有的疲惫又瞬间被巨大的欣慰和喜悦取代。
陆见深更是将这场“探险”融入了游戏。他会趴在地上,和儿子一起,比赛谁先拿到远处的玩具球。他会用靠垫和毛毯搭建简单的“障碍通道”,鼓励宝宝勇敢地爬过去、扶走过去。这些互动,不仅锻炼了孩子的运动能力和空间感,更在欢声笑语中极大地增进了父子感情。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午后,历史性的一刻到来了。陆予辰扶着沙发站了一会儿,目光锁定了几步之外、地毯上一只鲜艳的橡皮鸭。他看看鸭,又看看自己和目标之间那片空旷的、没有任何依靠的地面,脸上露出思索和决然的表情。然后,在父母鼓励和紧张的目光注视下,他松开了紧抓沙发的手,摇摇晃晃地、像只喝醉的企鹅,迈出了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独立的第一步、第二步……
虽然只有短短两三步,他就因惯性乒在地,但那一刻,林星辰和陆见深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随即爆发出激动的欢呼!他们冲过去,紧紧抱住这个勇敢的人儿,仿佛他刚刚完成了一项举世瞩目的壮举。
从爬到走,是一个质的飞跃。家伙的“版图”从此不再局限于地面,他可以用直立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迈向更广阔的空间。虽然步履蹒跚,时常跌倒,但每一次爬起,都意味着一次新的征服。这片需要时刻警惕的“战场”,也因为这个探险家无穷的好奇心和每一次成功的喜悦,而充满了生机勃勃的乐趣。他的世界,正随着蹒跚却坚定的脚步,一步步扩大。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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