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碎石如雨,岩壁震颤。每一下砸击都像敲在苏念星的太阳穴,震得她耳膜嗡鸣。陆廷渊左肩的伤口被尘土染成灰褐,血迹却仍旧鲜红,顺着锁骨蜿蜒,一路滑进衣领,像一条不肯干涸的河。
别动。
苏念星撕下自己衣摆,齿尖咬断线头,指尖颤抖却固执地穿过他染血的衬衫布纹。布条绕过肩头的瞬间,她闻到铁锈与松脂混杂的味道,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
陆廷渊用没受赡那只手覆上她冰凉的指背,声音低哑却带笑:只是皮肉伤,真不碍事。
话间,碎石飞溅,一块拳头大的岩石擦着他耳廓飞过,在颈侧划出血痕。他却连眉都没皱,只抬手替她挡下崩落的尘土。
洞外,玄影二把手的嗓音透过石缝飘进来,像毒蛇吐信:两位,考虑清楚了吗?十二点之前,星阵中心见——否则,替温博远收尸。
收尸两个字化作冰锥,直直钉进苏念星的神经。她指节瞬间苍白,陆廷渊却在这时侧过身,用后背替她挡住所有冷风与杀意。
听着,他贴在她耳侧,声音压得极低,他们的目标是木孩玉璧,还有你。只要这三样还在,温叔暂时安全。
热气拂过耳廓,苏念星却觉得眼眶更热。她深吸一口气,把泪意逼回去,抬眼时,眸色比方才的岩壁还要坚定:那就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滴答——
水珠从洞顶坠落,砸在陆廷渊腕间的卫星电话,溅起晶莹碎光。信号格闪了两下,竟意外接通。
穆老?
老人沧桑的嗓音混着电流声传来,像跨越二十年风沙:顾衍之的儿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温博远不过是把火种护在怀里的那个人,而你——他顿了顿,苏家姑娘,才是真正的火。
短短几句,将苏念星一直以为的世界彻底掀翻。
——温博远,是养父;
——顾衍之与苏清月,才是给予她骨血的亲人;
——而双脉传承,是星官血脉与守护血脉的交汇,唯有她,能开启那扇被称作七星秘辛的门。
穆老的声音继续:玄影现任首领,就是当年出卖你父母的内鬼。他藏得很深,如今却自己跳出来——因为钥匙完整了,他等不起了。
钥匙,指的自然是紫檀木盒与玉璧碎片,更指——她。
挂断电话,山洞里陷入短暂死寂。苏念星垂眼看着腕间那枚银铃,铃舌在黑暗里泛着幽蓝,像母亲隔着二十五年光阴向她眨眼。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近乎自语:原来我名字里的,是母亲留给我的坐标。
陆廷渊没听清,却看见她睫毛上那一点碎光。他没多问,只伸手拂去她发顶的尘:坐标已经亮起来,接下来,轮到我们反击。
卫星电话的蓝屏光下,紫檀木盒被再次开启。
——盒底,一幅微雕星图静静浮现,七星连线,指向山巅月落台。
而木盒本身,竟是空的。
钥匙不是实物,是路径。陆廷渊指腹掠过星纹,月落台的星阵中心,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人口。
苏念星把玉璧碎片按进第七星凹槽,碎片边缘竟弹出薄如蝉翼的银丝,与星图无缝衔接,像血脉苏醒。
咔哒——
极轻的金属音后,一幅更精细的立体星图投射到洞壁,北斗之柄,直指子夜。
月落台,只有在子时月亮沉到山脊的那一刻,星阵才会完全开启。
陆廷渊抬腕看表,距离下一次子夜,还有十时。
十时,要突破围堵、要救回温博远、要阻止玄影夺走——
几乎不可能。
可苏念星却轻轻笑了:至少,我们握住了十时的先机。
洞外砸石声忽地停歇。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裹着红绸的子弹滚到脚边。
弹身刻有玄影火漆纹,拆开——里面竟是一张反向邀约:
12:00,星阵中心。
带上木孩玉璧、苏念星。
温博远活不过月亮沉山。
字迹用特殊磷墨写成,在暗处泛着幽绿,像墓地浮火。
苏念星指尖收紧,纸条瞬间皱成一团。陆廷渊却把纸抚平,折成方块,塞进她手心:留着,当证据,也当催命符——催他们的命。
他抬头,洞顶裂缝透进一缕将尽的光,正落在他瞳孔,折射出锋刃般的冷芒:他们想玩瓮中捉鳖?那就看谁是鳖。
离开山洞前,苏念星把银铃系在陆廷渊腕间。
我母亲用它护过我,现在换我护你。
铃舌轻响,像一句无声的誓言。
陆廷渊没话,只抬手揉了揉她发顶,掌心顺着长发滑下,落在后颈,微微收拢——
那是一个介于保护与占有之间的动作,短暂,却滚烫。
山风卷着雨幕,从林间扑来。
两道背影,一高一矮,踩着泥泞与碎叶,向月落台方向逆向而校
身后,是玄影布下的罗地网;
前方,是真相与深渊交织的巨口。
可他们脚步坚定,像两柄出鞘的剑——
明知风暴在前,仍选择劈开风暴。
因为,握在手心的,不止木盒与玉璧,
还有二十五年的思念、未竟的归途,
以及——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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