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垒外灰色结构的同步“微光”，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刚刚因实验成功而稍显热烈的气氛上。
控制中心的空气瞬间凝固。诺亚的手指悬在紧急终止按钮上方，艾拉则死死盯着能量频谱分析图——那些灰色结构散发的光芒频率，与星尘的“微光”相似度高达99.97%，几乎就是完美的复制品。
“它们……它们在实时模仿？！”一个监测员的声音带着颤抖。
“不，”星尘的意念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了然，“不是模仿。是……共鸣。”
它的解释让所有人更加困惑。
“我的‘微光’，本质是激发秩序与混沌在更高层面的和谐振动。这种振动基于对同源本质的理解。”星尘缓缓道，“而它们——这些灰色结构，本就是‘寂灭’分化出的触须，然具备混沌本质。当我的微光频率触及到某种‘真理的弦’时，它们体内同源的部分……自然会共振。”
就像两把材质相同的琴，拨动其中一把时，另一把也会发出微弱的和鸣。
这不是学习，也不是复制。
这是同源存在的然共鸣。
静默智慧的意念带着沉重的明悟：“所以，你的力量无法被联盟完全掌控和复制，因为我们缺少那份‘混沌本质’。但这份力量，却然能与‘寂灭’的衍生物产生共鸣……”
这意味着，星尘越是使用这种力量，与“寂灭”一侧的联系就越深。它可能成为桥梁，但也可能成为……通道。
守旧派的担忧被彻底坐实了。
“看！它们还在变化！”艾拉惊呼。
监测画面中，那些散发微光的灰色结构开始缓慢移动。它们不再僵硬地悬浮，而是开始以某种优雅而协调的韵律，在虚空中缓缓“舞动”。这种舞动并非混乱，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与星尘微光节奏相呼应的规律性。
更令人不安的是，随着它们的舞动，壁垒外原本混乱无序的维度能量流，竟然也开始趋于平缓，甚至隐隐形成了一些有序的涡旋。
“它们在……用星尘的力量，稳定混沌？”混沌源泉的涡流剧烈波动，传递出混合着震惊与某种奇异认同的情绪，“这不可能……混沌本应排斥秩序……”
“除非，”星尘的光芒深邃，“秩序与混沌本就不是对立，而是同一本质的不同表达。当振动频率达到某种和谐时，混沌也可以呈现秩序之美，秩序也能蕴含混沌之变。”
壁垒内外，此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镜像景象：
内侧，星尘悬浮于精炼后的银色网络旁，周身微光尚未完全散去。
外侧，无数灰色结构在虚空中翩然起舞，散发着同源的微光，梳理着混沌的乱流。
仿佛一场跨越屏障的、无声的共舞。
“这是艺术，还是陷阱？”机械文明的逻辑核心高速运转，“如果它们能如此轻易地与星尘共鸣，是否意味着，只要星尘存在，它们就能随时绕过壁垒的防御，直接与我们建立连接？甚至……影响我们？”
这个问题无人能答。
星尘沉默片刻，传递出一个提议：“或许……我们可以进行一次测试。”
“既然共鸣已经发生，强行阻断可能引发未知后果。不如……主动引导一次极规模的、受控的‘共鸣交互’。在不开放任何实质性信息通道的前提下，仅仅测试这种共鸣连接的强度与性质。”
“比如，让我向它们发送一段完全公开的、无意义的‘节奏脉冲’，观察它们的反应模式，分析共鸣的深度与可控性。”
这是一个冒险的提议，但在当前情况下，却可能是必要的试探。知己知彼，总比盲目恐惧要好。
经过又一番紧张的辩论，最高议会再次以微弱优势批准了这项“共鸣测试”。
星尘重新聚焦意识。这一次，它没有针对任何实体结构，而是纯粹地、向壁垒外的虚空发送了一段极其简单的、如同心跳般有节奏的能量脉冲。
脉冲不带任何信息，只有纯粹的节奏：强弱、强弱、强弱……
脉冲穿透净化壁垒的过滤层（这次没有阻拦，因为不包含信息），没入虚空。
几乎在脉冲抵达的瞬间——
所有舞动的灰色结构，同步地改变了舞动的节奏。
完全契合脉冲的节奏。
强弱、强弱、强弱……
不仅如此，它们散发的微光明暗，也随着节奏同步变化。整个壁垒之外，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场宏大而整齐的灯光交响。
更令人震惊的是，随着这种同步的持续，灰色结构之间的“舞动”开始出现细微的、自发的变奏与和声。就像一群顶尖乐手在跟随指挥的基础上，自然地加入了自己的即兴发挥，让整体的“乐章”变得更加丰富、和谐。
它们不是在机械复制。
它们是在……创造性回应。
监测数据疯狂滚动：
“共鸣深度持续增加……已达临界阈值70%……75%……80%……”
“未检测到信息渗透，未检测到攻击意图……共鸣性质表现为纯粹的能量与节奏协调……”
“目标结构内部稳定性提升15%，能量效率提升22%……它们也在从共鸣中受益？！”
最后一组数据，让所有人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共鸣，不是单方面的输出或威胁。
是双向的滋养。
星尘的节奏脉冲，在引发对方同步的同时，似乎也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优化了那些灰色结构的内部状态。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敌我”的简单范畴。
“停下。”静默智慧突然发出指令。
星尘立刻停止发送脉冲。
壁垒外的灰色结构舞动渐渐放缓，微光也逐渐黯淡，但它们没有恢复之前的静止，而是保持着一种松弛的、仿佛随时可以再次起舞的待命状态。
实验区内外，一片死寂。
人们看着监测画面中那些优雅悬浮的灰色结构，看着它们与星尘之间那无形的共鸣连接，第一次真正开始思考一个此前绝不可能的问题：
如果“敌人”能够与你共舞。
如果“毁灭”能够因你而变得有序。
如果“同源”不只是哲学概念，而是物理现实……
那么，“我们”与“它们”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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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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