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笙的身体冰冷而沉重,林舒安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和周谨一起勉强支撑住他不再倒下。他背后的血迹在她浅灰色的裤装上洇开大片刺目的暗红,触目惊心。那张总是冷峻逼饶脸,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紧闭的眼睫下是浓重的阴影。
“顾怀笙……你醒醒……你看看我……”林舒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沾染了灰尘和血污的脸颊上,却唤不醒他分毫。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刚刚因赵明辉被擒而稍松的心弦。如果他……如果他……
她不敢想下去。
“林姐!必须立刻送顾总去医院!他失血太多了!”周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他试图将顾怀笙从林舒安怀里接过来,安排队员准备担架。
“不……等等……”林舒安却猛地摇头,她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悲痛和恐惧中挣脱出一丝理智。她不能乱!现在还不能!
她的目光扫过被那名“暗缺女队员死死按在地上、因手腕剧痛而不断呻吟的赵明辉,又看向周围一片狼藉、仍潜在着未知风险的配电室。赵明辉伏法,不代表所有威胁都已清除。那些境外佣兵是否有漏网之鱼?内鬼是否还在暗处窥伺?顾怀笙拼上性命换来的局面,不能在她这里出现任何闪失!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硝烟和血腥味,冰冷地刺入肺腑,却奇迹般地让她混乱的大脑瞬间清明起来。她轻轻地将顾怀笙交给周谨和另一名队员,动作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站起身时,她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神却已经变得如同被冰雪洗过一般,冷静,锐利,带着一种破茧而出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周谨,你亲自带一队人,用最快的速度,最安全的路线,送他去医院!调用所有能动用的医疗资源,我要他不计任何代价,活下来!”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道,不容任何人质疑。
“是!”周谨重重应下,立刻指挥队员制作简易担架。
林舒安转而看向那名制住赵明辉的“暗缺女队员,以及周围警戒的“影卫”队员。“你,”她指向那名女队员,“还有你们,守住这里,控制住赵明辉,清理现场,确保没有其他爆炸物和残余敌人。联系外界,让警方和拆弹专家立刻介入!”
她的指令一条条发出,清晰,果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那个需要被保护、偶尔会流露出脆弱的林舒安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真正能够掌控全局、肩负起责任的林家掌舵人。
“暗缺女队员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认可,随即干脆利落地应道:“明白!”
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
林舒安这才重新蹲下身,看着被心翼翼抬上简易担架的顾怀笙。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拂开他额前被冷汗浸湿的黑发,露出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头。
“坚持住,”她俯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道,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坚定,“顾怀笙,你给我坚持住。你过要我的,不能话不算数……我等你醒来。”
完,她猛地直起身,不再看他,对周谨挥了挥手:“快走!”
周谨不再耽搁,带着队抬起担架,沿着清理出来的通道,迅速消失在配电室的门口。
担架远去的声音渐渐消失,配电室内重新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赵明辉因疼痛而发出的压抑呻吟,以及设备低沉的嗡鸣。
林舒安独自站在一片狼藉中,脚下是尚未干涸的血迹,空气里弥漫着死亡与毁灭的气息。她挺直了脊梁,像一株在废墟中顽强生长的植物,虽然伤痕累累,却带着不可摧毁的生命力。
她走到被制服的赵明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如同丧家之犬的男人,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看待死物般的漠然。
“你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力量。
赵明辉抬起头,手腕的剧痛和计划的彻底失败让他眼神涣散,但在对上林舒安那冰冷目光的瞬间,他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一刻,他清晰地认识到,他完了,彻底完了。不是败给顾怀笙,而是败给了这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林家的女人。
林舒安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配电室门口,那里,隐约已经能听到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阳光从通道尽头渗透进来,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坚定的影子。
余烬尚未完全冷却,新的危机或许仍在暗处蛰伏。但经此一役,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林舒安完成了她从幕后到台前、从被保护者到保护者的最终蜕变。
而她和顾怀笙之间,那用鲜血与生死铸就的情感,也如同废墟中萌发的新芽,带着痛楚,却也带着无比坚韧的生命力,等待着雨过晴后的生长。
新生,往往始于最深的绝望与毁灭。而她,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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