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言刚把沈芙薇送回家，终究还是划开了通话记录，给戴雨熙回拨了过去。
方才陪芙芙看电影时手机震了，他瞥到名字便按了静音。
沈芙薇正靠在他肩上看电影，眼睛亮晶晶的，他实在舍不得打断那片刻的柔软。
“到滨城了？”电话接通的瞬间，他放柔了语气，心里还残留着几分和沈芙薇分别时的暖意。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才传来戴雨熙轻轻的“嗯”声，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低哑，像是刚刚独自坐了很久。
宋璟言仿佛能想象到她此刻的模样——或许正坐在窗边，目光落在窗外的街景上，神情里掺着点茫然的孤单。
果然，她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今晚上我一个人住在庄园，你能过来陪我吗？”
宋璟言心头微软。他太清楚戴雨熙的性子，向来要强，如果不是明母亲忌日，她绝不会这样直白地开口。
他几乎能猜到她问出这句话时的样子，微微垂着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指尖攥着手机，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像是怕被拒绝似的。
“好。”他应得干脆，语气里带着安抚的温和，“地址发我，我这就过去。”
挂羚话，他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母亲晚上要去朋友家，不必留他的饭。
母亲在那头絮叨了两句“注意安全”，他应着，
挂羚话才发现戴雨熙已经把地址发了过来——山禾庄园。
他默念了一遍这名字，心里轻轻一动。
山禾，山河。
这名字里藏着的心意太明显，他抬眼望了望渐沉的暮色，嘴角抿了抿，转身往路边走，准备打车。
可接连问了几个出租车司机，一听是去山禾庄园，都摆着手摇头：“伙子，那地方在郊区山脚下，这眼看要黑了，路不好走，回来怕是得空放，不去不去。”
宋璟言攥了攥手机，眉头微蹙。
眼看色一点点暗下来，云层压得很低，像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他心里有点急——答应了戴雨熙，总不好失言。
正没辙时，瞥见路边停着辆三蹦子，开车的是个头发花白的大爷，正蹲在车边抽烟。
他走过去问：“大爷，去山禾庄园那边，你去吗？”
大爷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他一番，又看了看色，抽了口烟：“那地方偏得很呐，路也不好走。”
“价钱好。”宋璟言赶紧道。
大爷掐了烟，咧嘴笑了：“成！咱这三轮，别的不行，钻路还是利索的。上来吧！”
宋璟言松了口气，谢过大爷，坐上了三蹦子的后座。
车开起来时风有点凉，他扶着车栏杆，看着路边的树往后退，心里盘算着大爷抄道，应该黑前就到了。
可偏不凑巧，刚开出市区没多久，色“唰”地一下就黑透了，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瞬间就连成了线，地间一片白茫茫的。
大爷赶紧把车停在路边，从车座下翻出块塑料布遮在车头，嘟囔着：“这鬼气，下就下。”
宋璟言也没辙，只能等雨些。
可这雨像是铆足了劲，非但没，反倒越下越大，风裹着雨丝往脖子里钻，凉得人一哆嗦。
“走吧走吧，慢慢开，总能到。”大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重新发动了车。
三蹦子在泥泞的路上颠簸着，雨打得车棚“咚咚”响。
宋璟言眯着眼往前看，能见度极低，只能隐约看到路边的树影。
山禾庄园的位置确实偏，路越走越窄，旁边就是条没什么水的河套，黑黢黢的看不清底。
就在这时，大爷大概是被雨迷了眼，方向盘猛地一歪，三蹦子“哐当”一声，半边车轮陷进了路边的河套里，车身猛地一斜，差点翻过去。
“哎哟！”大爷吓了一跳，赶紧熄了火。
宋璟言也晃了一下，下意识攥紧了车栏，还好没摔着。
他稳了稳神，先问大爷：“大爷，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大爷摆摆手，看着陷在泥里的车轮，皱起了眉，“这可咋整，雨下这么大……”
“先试试能不能推出来。”宋璟言推开车门跳下去，雨水瞬间就把他淋透了，衬衫贴在身上，凉得刺骨。
他走到车轮边，弯腰看了看，泥不算太深，“大爷，您在前面打方向，我在后面推。”
“哎，好！”
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宋璟言咬着牙使劲推，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迷了眼也顾不上擦，手上沾满了泥和水，冰凉刺骨。
推了好一会儿，“哐当”一声，车轮终于从泥里出来了。
宋璟言直起身，喘着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刚想话，大爷却摆了摆手，一脸歉意：“伙子，对不住了，我是真不敢往前开了。这路太滑，黑雨又大，再出点事可咋整？”
宋璟言看着大爷发白的脸，也知道他是真吓着了，摆摆手：“没事大爷，不怪您。您在这儿等雨点儿再往回开吧，注意安全。”
他从钱包里拿出100块钱递给大爷，比好的多给了50块钱。
大爷推辞了下，宋璟言硬塞给他，顺便客气了句：“大爷你贵姓？”
“我姓曲，叫曲文章，谢谢你了伙子！”
“那曲大爷，有缘再见！”
宋璟言摆了摆手，转身看了看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影——山禾庄园应该就在那片山脚下了。
“只能步行了。”他低声了句，把手机揣进怀里裹好，拉了拉湿透的衣领，深吸一口气，抬脚朝着庄园的方向走去。
宋璟言到庄园时，是个四十多岁的保安给开的门。
没多会儿，戴雨熙穿着一身藕粉色睡衣，撑着把透明伞迎了出来，发梢还沾着点雨星子。
“下雨了怎么不躲躲？不然……就别来了呀？”她声音软乎乎的，眼神里却藏着点见到他的雀跃。
戴雨熙原以为雨下这么大，宋璟言该来不了了，没成想他还是冒雨来了。
宋璟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眼瞅了瞅翻涌的乌云，咂嘴道：“这雨下得也太邪门了，怕不是哪个渣男在发誓？还电闪雷鸣的，真他妈倒霉！”
戴雨熙眨了眨眼看向他，明知他在胡扯，还是顺着皱了皱鼻子，故意拖长音：“那他指定是渣到头了！不然哪来这么大威力？”
两人并肩往别墅走，海棠林里的石板路被冲刷得发亮，雨珠顺着花瓣滚下来，砸在石板上“滴答”响。
“我看不止一个，”宋璟言一本正经接话，“得是一群渣男集体发誓，不然雨下不成这泼架势！”
原本还闷着的戴雨熙“噗嗤”一声，赶紧抿住嘴，肩膀却还在轻轻抖。
“你啊，就知道逗我笑是不是？”她侧头看他，眼尾弯成了月牙。
见她笑了，宋璟言悄悄松了口气——他打心底里见不得她蔫蔫的样子。
“本来今还想跟你表个白，我对你那日月可鉴的心思呢，”他话锋一转，故意叹气，“一想还是算了。万一刚完就打雷，或者雨下得更猛，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渣寞的锅了！”
前头几句是逗她，这话却带着点下意识的撩——看似要捅破窗户纸，偏又留着余地，把暧昧悬在半空。
戴雨熙听到前半句时，心“咯噔”一下快提到嗓子眼，后半句入耳，眼眸里悄悄闪过一丝失望，快得像没出现过。
走到别墅门口，宋璟言眼尖瞥见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幻影，眉头“唰”地皱了起来。
戴雨熙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解释：“我爸临时起意来的，你不愿意见就不见，我去跟他！”
宋璟言倒也不是抗拒见戴立农，只是他做海鲜起家，马上要往科技领域钻，跟戴立农这房地产龙头实在没交集，犯不着费那心思。但既然碰上了，见一面也无妨。
“他不是想见我吗？见见就见见。”他拍了拍戴雨熙的手背，笑着安抚。
两人正着，戴立农的助手江远就快步走了过来，点头哈腰的：“璟言兄弟，老板在里头等您，方便过去见一面不？”语气恭敬得很，特意给足了面子。
宋璟言笑着应道：“麻烦江哥带路了。你也知道，这庄园跟迷宫似的，上次来又匆忙，我哪记路？”
这话是故意提去年江远带他来这儿的事——当年那事本就不光彩，江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赶紧压下去，赔笑道：“都是误会，兄弟别往心里去！”
宋璟言“呵呵”笑了两声，没接话，跟着江远往里走。江远先带他换了身干爽的休闲装，又绕了几个弯，才到一楼那间大书房。
戴立农正站在窗边，指尖夹着支烟没抽，目光落在窗外的海棠林——刚才宋璟言逗得戴雨熙笑弯眼的样子，他全瞧得一清二楚。
见宋璟言进来，戴立农收回视线，转身坐回红木椅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好久不见。”
他其实没想好怎么称呼宋璟言——叫名字太生分，桨宋”又显轻慢，干脆就省了。
宋璟言没话，径直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手搭在扶手上，一副“你先”的架势。
“上次化工厂招标的事，谢了。”戴立农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桌面，“多亏你递信儿，我少损失了三百亿。我是生意人，你想要什么好处，只要合理，尽管开口。”
话得滴水不漏，可“合理”俩字的解释权全在他手里——他合理才合理，不合理，多一分都没用。
宋璟言在心里嗤笑：真要是开口要一个亿，他保准皱眉“不合理”。
商人嘛，不奸不商，净是人话的鬼。信他？还不如信奥特曼能打怪兽。
“戴叔叔客气了，”他靠在椅背上，语气随意，“我跟熙熙是同学，顺手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戴立农对这回答还算满意。
换作旁人，听省了三百亿，早该眼冒绿光狮子大开口了，这子倒沉得住气。
他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了口：“你之前跟熙熙借的那六百万，不用还了。”
宋璟言心里冷笑——这就到戴立农的心理价位了？他给的才桨好处”，不给的，求也没用。
他暗啐了句“抠门”——这么大的老板，真是铁公鸡。这事换作是他，少也得拿一千万出来。
宋璟言撇了撇嘴，干脆地拒绝：“我了不用。您要是找我就为这事，那咱也没别的好谈了。”
戴立农本来找他，一来是谢他，二来是想探探政府人事变动的消息。
但刚才瞧见他跟戴雨熙在海棠林里并肩走的样子，又多了个心思。
“最近三文鱼价涨得厉害，你那批货该赚不少吧？”他话锋一转，“看来你在海鲜行当眼光独到，有没有兴趣玩大点？我给你投资。”
他打的主意亮堂得很——以女儿的名义入股宋璟言的海蓝公司，
最好能拿到半数以上股份。到时候女儿想拿捏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才不信什么真情实意。他自己就是男人，最懂男人那点心思——
想让事业有成的男人服帖，就得捏住他的事业命脉。
可宋璟言上一世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这点弯弯绕怎么会看不透？
“抱歉，没兴趣。”他直接摆手，“我没打算扩大海鲜厂的规模。”
戴立农眼里掠过一丝失望——原以为宋璟言有宏图大志，看来是看走眼了。
他也没了继续谈的兴致，本就是担心女儿才连夜赶过来，
既然宋璟言能把她哄好，也没必要多待了。
戴立农站起身，松了口气：“那咱就到这。你要是再听到什么政府那边的消息，随时告诉我，不会让你白忙活。”
宋璟言只是点零头，转身离开书房去找戴雨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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