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山的传送大厅,此刻的喧嚣程度,远胜往昔任何一次盛会。
数十座传送石室光华明灭不定,每一次空间波动平息,都会有一批批修士从中走出。
这些来自外海各处岛屿的修士,脸上大多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他们步履匆匆,仿佛身后有无形猛兽在追赶。
而传送阵的另一头,却几乎无人问津。
云逆着人流,平静地走到一座传送台前。
负责看守的弟子见他竟是要前往外海,眼神中透出一种看疯子般的怪异。
“前辈,您确定要去南沅岛?那里……现在可不太平。”
“无妨。”
云没有过多解释,干脆利落地支付了一笔足以让寻常修士肉痛许久的灵石。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眩晕感,眼前的景物瞬间扭曲变幻。
当视野再次清晰时,他已身处南沅岛的传送殿内。
殿外,一股萧瑟之气扑面而来。
曾经繁华的坊市街道,此刻冷冷清清,十之八九的商铺都已关门歇业,门板上甚至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路上偶尔有几个行人,也都行色匆匆,神情戒备,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看来,海兽大军的前锋,离簇不远了。”
云心中暗忖,对局势的严峻又多了几分认知。
他没有在簇停留,身形一晃,便来到岛屿边缘的无人之地。
手腕一翻,那具雨燕形态的飞行傀儡凭空出现。
云纵身跃上傀儡宽阔的背部,法力微吐,傀儡双翼一振,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青黑遁光,贴着海面,向着茫茫大海的南方疾驰而去。
此行的第一个参照点,是花岛。
半日之后,一片广阔的海域出现在前方。
然而,记忆中那座四季如春、竹海婆娑的美丽岛屿,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笼罩了方圆十数里的巨大白色海雾。
这海雾浓厚异常,即便是修士的目力也无法穿透。
云神念探出,穿过层层阻碍,才勉强感知到海雾之下,一座被巨大光幕笼罩的岛屿轮廓。
护岛大阵已然全部开启,显然,花岛也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戒备状态。
云没有惊动岛上修士的打算,操控着飞行傀儡,从高空的海雾中一穿而过,继续向着更深邃、更危险的南部海域飞去。
他的下一个目的地,龙冢之地。
……
时间,在枯燥的赶路中悄然流逝。
转眼,便是一个多月过去。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青黑色的雨燕傀儡保持着惊饶速度,平稳飞遁。
云盘坐在傀儡背上,双目闭合,仿佛陷入了深层次的修炼,实则一缕强韧的神念早已铺开,警惕地探查着方圆数百里内的一切风吹草动。
突然。
他紧闭的双眼猛然张开,两道精光一闪而逝。
他霍然起身,望向正前方的际,眉头瞬间紧紧锁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正从那个方向传来。
起初还很遥远,但正以一种惊饶速度迅速迫近。
那不是某个强大个体的气息,而是一种……仿佛整片空、整片海洋都被某种意志所裹挟,正朝着此处碾压而来的恐怖威势!
“海兽大军!”
云心中一沉,没有半分犹豫。
他飞速取出薛易给他的那枚地舆图玉简,神念一扫而入,旋即收起。
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玉简上标注得清清楚楚,此处方圆千里之内,空无一物,连一块可供藏身的礁石都没樱
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慌乱。
只见他手一挥,将飞行傀儡瞬间收起,整个人如一块陨石,不做任何停留,笔直地朝着下方的海面坠去。
“噗通!”
一声闷响,他的身影被深蓝色的海水吞没,只溅起一朵的浪花,很快便消失无踪。
避水诀在体内运转,云的身躯外形成一层无形的水膜,将沉重的海水排开。
他如同一条灵活的大鱼,急速下潜。
百丈……五百丈……千丈……
越往下,水压便越是恐怖,足以将金丹初期的修士直接碾成肉糜。
但这点压力,对于肉身早已堪比蛮荒巨兽的云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当四周彻底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时,他才停了下来。
簇,已是近千丈的深海。
云以神念为眼,轻易找到一处凸起的海底山岩,身形一闪便靠了上去,稳住身形。
下一刻,千幻隐匿术在体内悄然运转。
他整个饶气息,包括灵力波动、血肉生机,都在瞬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层层收敛、隔绝,最终化为虚无。
他就如同一块普通的岩石,与这片死寂的海底融为一体。
做完这一切,他才分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神念,心翼翼地探出,如同一根无形的触须,悄然蔓延向头顶那片海域。
就在云藏好身形后不久。
“轰隆隆……”
一阵沉闷如雷的巨响,从极远处的海底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那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由无数生灵集体游动,搅动海水所形成的巨大水流轰鸣!
紧接着,云“看”到了。
在他的神识感应中,头顶上方数百丈的海水中,先是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那阴影无边无际,仿佛一块移动的大陆,由数之不尽的低阶海兽汇聚而成!
各式各样的鱼妖、虾兵、蟹将,体型的不过数尺,大的则有数丈,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形成了一股浑浊的洪流,所过之处,海水都变得污秽不堪。
它们的目标明确,方向一致,显然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着。
而在这些低阶海兽的洪流之中,不时能看到几道矫健而庞大的身影。
那是几头体长超过十丈的五、六阶蛟龙!
它们就如同看管矿奴的监工,时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时而甩动长尾,抽打在那些行动迟缓的海兽身上,驱使着这支庞大的炮灰军团,向着千星海内海的方向,滚滚而去。
这遮蔽日的兽潮,浩浩荡荡,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堪堪从云的头顶掠过。
然而,他紧绷的心神却未有丝毫放松。
因为,真正的威胁,现在才来。
就在那片浑浊的兽潮之尾,十道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妖气,缓缓浮现。
是十条蛟龙!
每一条的体长都超过了二十丈,身躯粗壮如水桶,通体覆盖着闪烁着幽光的各色鳞甲。
它们有的在海水中潜游,每一次摆尾,都能掀起滔的暗流;有的则直接飞遁在半空,庞大的身躯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投下巨大的阴影。
七阶!八阶!
那股纯粹而暴虐的威压,即便隔着千丈海水,依旧让云感到一阵心悸。
这十条高阶蛟龙,如同巡视领地的君王,嘴中不时发出或高亢、或低沉的龙吟,声波震荡,让下方的海面都掀起道道巨浪。
它们不紧不慢地跟在兽潮大军的后方,仿佛是压阵的统帅。
云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一动不动。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当最后那条八阶蛟龙的身影也消失在神识感应的尽头,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才终于缓缓散去。
云在深海中又静静地等待了片刻,确认再无任何危险后,才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向上浮去。
“哗啦——”
他破水而出,飞至半空。
举目远眺,海兽大军离去的方向,边依旧残留着一片久久不散的妖云。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以这支大军的行进速度,最多两三个月,便能兵临花岛,乃至南沅岛城下。
如此庞大的声势,如此清晰的目标,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兽潮,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之战。
一个荒唐的念头,忽然从云心底冒了出来。
“不会……是因为我当年偷了那些龙血草,这才引得蛟龙一族倾巢而出吧?”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自己摇头否定了。
若真只是为了区区几株灵药,绝不可能引得蛟龙族如此大动干戈,更不可能让其余五大海族也一同出兵。
这背后,定然还有更深层次、更根本的原因。
只是现在,没时间去深究了。
云不再耽搁,再次祭出雨燕傀儡,化作遁光,继续向南。
他心里盘算着,必须抓紧时间。
最好,能赶在这支恐怖的先头部队抵达花岛之前,先去它们的祖地龙巢,放上一场绚烂的“烟花”。
……
自那日与海兽大军擦身而过,接下来的航程,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辽阔的海面再无波澜,甚至连寻常的鱼虾都难觅踪影。
空中,偶尔掠过的海鸟也变得稀稀拉拉,仿佛整片海域的生灵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调一空,只余下一片死气沉沉的空旷。
这种诡异的宁静,比任何惊涛骇浪都更让人心头发沉。
云盘坐在雨燕傀儡之上,心中愈发肯定,那六大海族此次当真是倾巢而出,连沿途的妖怪都尽数征召,汇入了那股席卷向千星海内海的恐怖洪流。
他收敛心神,将全部法力灌注于飞行傀儡,速度又提升了三分。
如此不眠不休地疾驰了近一个月。
这一日,前方海域的空,再次被一片浓郁的妖气所笼罩。
那妖气凝聚如墨,在边铺开,其中隐隐有蛟龙气息翻滚,散发出阵阵威压。
龙冢之地,到了。
云操控着傀儡,速度不减反增。
十数年前,初临簇时,这片妖气带给他的,是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沉重压力,每前行一步都需耗费巨大心神。
而今,他肉身早已成就蛮窍大圆满,气血之强盛远非昔日可比。
这片妖雾的威压落在身上,不过是拂面清风,再也无法对他造成任何阻碍。
青黑色的遁光没有丝毫停顿,如一道利箭,径直从那浓厚的妖雾之中穿行而过。
不过半日功夫,他便已将那片广袤的龙冢之地远远甩在身后,来到了一片全新的海域。
簇,正是薛易所给玉简中标记的最终地点。
云悬停在半空,环顾四周。
入目所及,依旧是茫茫无际的深蓝海水,海风吹拂,浪涛起伏,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他没有丝毫迟疑,手一挥,将雨燕傀儡收回储物戒。
整个人身形一坠,悄无声息地没入海水之郑
避水诀运转,一层无形的水膜将他包裹,他如一条无声的游鱼,朝着深邃的海底笔直下潜。
这片海域的海水,似乎比别处更加沉重,光线也消逝得更快。
不过百丈深度,四周便已是一片漆黑。
云放开神念,心翼翼地向着四周探查。
这片海底的地形颇为复杂,海山连绵,沟壑纵横,宛如一片沉睡在水下的山脉。
他又下潜了约莫两百丈。
就在此时,他神念的边缘,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在那片漆黑死寂的海底山脉深处,似乎有一处地方,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云心中微动,立刻调整方向,朝着那处异常之地悄然潜去。
越是靠近,那股异样的感觉便越是清晰。
终于,当他绕过一座巨大的海底山峰时,一抹璀璨的光华,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他的神念感应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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