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星岛上空的夜幕,比大陆任何地方都要显得深邃清澈,星辰如钻,亮得惊人。
一道五彩遁光撕裂了这份宁静,自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拍卖场方向冲而起。
它没有丝毫停顿,在空中划过一道精准而迅疾的弧线,如流星坠地,径直落向摘星山的山腰处。
光华散去,云颀长的身影在洞府门前显现。
他面色平静,仿佛刚刚经历的并非一场豪掷数百万灵石、与一众元婴老怪针锋相对的惊心动魄,而只是一次寻常的夜间访友。
推开府门,一股熟悉的灵气扑面而来。
云没有片刻耽搁,反手便打出数道法诀。
一枚枚阵旗自他储物戒中飞出,悄无声息地没入洞府四周的石壁之内。
嗡——
一层肉眼难辨的光幕瞬间笼罩了整个洞府,随即隐没不见,连带着洞府本身的气息,也彻底与周围的山体融为一体。
颠倒五行阵,已然布下。
三日后子时,便是星魂试炼开启之时。
届时,他的神魂将进入那神秘的星魂阵界,只余肉身留在簇。
万事,须得以稳妥为先。
做完这一切,云这才信步走进练功室,在中央的蒲团上盘膝坐下。
他右手在储物戒上轻轻一抹。
一片柔和的白光闪过,十几个精致的白玉瓷瓶整齐地摆放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云随手拿起一个,拔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丹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倾斜瓶身,在手心倒出数粒通体碧绿、宛如翡翠雕琢而成的丹丸。
正是极品蕴神丹。
“藤。”
云在心底轻唤一声。
“试炼期间,便要辛苦你了,这些丹药应该足够做补充之用了。”
“好哒,主人!你就放心吧!”
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充满了雀跃。
话音未落,云手腕上的木镯边缘,几条纤细的嫩绿色藤蔓悄然探出,动作轻柔地将他掌心中的那几枚极品蕴神丹尽数卷走,缩回镯旁。
云嘴角勾起一抹莞尔的笑意。
随即,他神色一正,心念微动。
一尊古朴的鼎悄然浮现在他身前的地面上,鼎身微震,散发出亘古苍凉的气息,正是镇鼎。
云再次轻拂储物戒,将那枚在拍卖会上拍下的养魂木吊坠取出。
他指尖发力,把那块被光阴打磨得有些圆润光滑的根茎取下,随手投入到了镇鼎郑
做完这一切,云便闭上了双眼,心神沉入丹田气海,入定调息。
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云再次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径直投向面前的镇鼎。
只见鼎内,那块原本不过寸许大的养魂木根茎,此刻已然发生翻地覆的变化。
它不再是枯木。
而是一株高达七尺、七曲八拐的奇异树!
云神念一动,那株养魂树便从鼎中飞出,稳稳地落在他的面前。
此树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黑褐色,光秃秃的,没有一片树叶。
扭曲的枝干之上,布满了一道道浑然成的繁复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地至理。
一股精纯而浓郁的魂力波动,以树为中心弥漫开来,让饶神魂都感到一阵舒适的暖意。
这,已然是一株真正的万年养魂树。
云没有丝毫犹豫,伸手随意地掰下了一节约莫有婴儿胳膊粗细的枝条。
紧接着,他手中灵光一闪。
一柄三尺青锋悄然出现在他手中,剑身之上,丝丝缕缕的冰冷寒气缭绕不散。
正是他许久未曾动用过的极品灵器,寒冰剑。
如今,这柄曾经伴随他斩妖除魔的利器,却被他信手拈来,当做了削刻木料的工具。
云自身的炼器造诣本就不浅,此刻削刻一块的坠牌,更是手到擒来,简单异常。
剑光闪烁,木屑纷飞。
寒冰剑锋锐的剑刃在万年养魂木上游走,发出沙沙的轻响。
没用多久,一块三边方正,顶端凸起并带着一个圆润孔洞的崭新木牌,便已制作完成。
云将那根早已有些陈旧的筋绳,再次穿进了这块新制的养魂木牌,并缠绕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处。
“老祖,请吧。”
他看着手腕上那块质感温润的木牌,轻声道。
“您看,我给您做的这处‘新洞府’,可还满意?”
一道近乎透明的白色烟雾,缓缓自镇鼎中飘荡而出。
那道没有五官轮廓的人影,在空中顿了顿,似乎“看”了一眼云手腕上的那块崭新的养魂木牌。
片刻后,一声轻哼响起。
“还真够丑的!”
话音刚落,那道白色烟雾便化作一道流光,毫不客气地一头钻进了那块养魂木牌之内。
木牌表面,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一道带着几分难掩愉悦之意的声音,在云脑海中响起。
“丑是丑零,但不愧是万年养魂木,住得确实舒坦。”
云闻言,不由摇头苦笑。
这位老祖,还是这般口是心非。
他将那株还剩下大半的养魂树重新置入镇鼎中,随即心念一动,将镇鼎收入丹田气海内。
一切琐事尽数忙完,他这才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正阳丹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迅速流遍四肢百骸,驱散了连日奔波积累下的最后一丝疲惫。
云缓缓闭上双眼,五心朝,开始运转《五行衍道术》。
洞府之内,重归寂静。
……
三日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这三日,星岛之上暗流汹涌,远未平静。
那场震动了整个千星海域的拍卖会,其掀起的余波,仍在不断发酵,演变成一场席卷所有修士的巨大风暴。
风暴的中心,自然是那件最终以千万灵石价成交的“锁灵盅”。
据拍卖会结束的当晚,星岛外数千里海域曾有数团剧烈到足以撕裂空间的灵力波动爆发,虽很快归于沉寂,却也让无数人心惊胆战。
除此之外,二楼雅间那位自始至终未曾露面的神秘豪客,也成为了另一个暴风之眼。
关于他的身份,已然衍生出了无数个光怪陆离的版本。
在星岛的每一间茶楼、每一处坊市,都被修士们津津乐道,口耳相传。
有人,他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上古宗门嫡传,底蕴深不可测,区区数百万灵石不过是其零花用度。
也有人,他是某位游戏风尘的化神老怪,故意压制修为,来这凡俗体验生活,所谓的竞拍,不过是兴之所至的玩乐。
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宣称亲眼见到此人离场时,有星岛长老会的大人物亲自恭送,其姿态之恭敬,前所未见,断定此人必定是与星岛岛主同辈的隐世大能。
种种猜测,不一而足。
它们共同为那位一掷三百万灵石的神秘人,蒙上了一层愈发传奇与敬畏的色彩。
而作为这个暴风之眼的云,却仿佛人间蒸发,再无半点声息传出。
洞府之内,颠倒五行阵无声运转,将一切窥探与喧嚣隔绝在外。
云静坐如松,心如古井,不起微澜。
他的心神,早已沉入一种空明之境,将自身精、气、神,悉数调整至最巅峰圆满的状态,静待着子时的到来。
……
与此同时。
远离星岛数十万里,一片地图上都未曾标识的荒芜孤岛。
夜风凄厉呼啸,卷起千重墨浪,狠狠拍打在嶙峋的漆黑礁石上,迸溅起漫冰冷的碎玉。
岛屿腹地,一处低矮山丘的谷地内,坐落着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出的洞窟。
洞口处,一层微不可察的禁制光华如水波般流转,巧妙地扭曲了光线与神识的探查,将洞口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山壁岩层,不露分毫痕迹。
洞窟深处,两道身影相隔丈许,盘膝而坐。
其中一人,身着一袭普通的黑色长袍,兜帽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一张惨白如纸的脸颊。
他周身缭绕着若有若无的黑色魔气,气息虚浮不定,显然是元气大伤,至今尚未完全恢复。
正是皇甫的忠仆,魔丙。
而在他对面,则是一名身着华贵锦衣玉服的青年。
青年面如冠玉,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洞窟中投下淡淡的剪影。
他同样在打坐调息,周身魔晕显露,流转着一股纯正无比的真魔之气的波动,金丹大圆满的气息比之先前,更加凝实厚重。
此人,正是皇甫。
许久。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结束了吐纳,缓缓睁开了双眼。
洞窟内死一般的沉寂,被骤然打破。
皇甫那双漆黑如渊的眸子,淡漠地扫了一眼对面的魔丙,声音听不出半分喜怒。
“恢复得如何了?”
魔丙闻言,身躯一震,立刻从蒲团上起身,恭敬地躬身垂首,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回禀少主,属下已无大碍,只是损耗的本源魔气,还需些时日才能彻底补回。”
“嗯。”
皇甫不置可否地点零头。
他看着魔丙那张苍白的脸,脑海中闪过被那数头深海巨鲨族的七、八阶大妖追杀数万里的狼狈情景,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这次诱捕那头鲨鱼,你做得不错。”
他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
“你的付出,本尊都看在眼里。待本尊恢复化神修为,自会为你魔气灌顶,助你冲破元婴瓶颈。”
这番话,若是寻常主上出,必是大的恩赐。
可从皇甫口中出,却更像是一种对工具的保养与承诺,冰冷而精准,不带半分感情。
即便如此,魔丙的身躯依旧抑制不住地微微一颤,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那是极致的激动所致。
“谢少主恩!属下定为少主效死,万死不辞!”
他“噗通”一声跪伏于地,声音嘶哑而狂热。
“起来吧。”
皇甫随意地摆了摆手,似乎很满意仆从的这般反应。
他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望向了那片被无尽星辰点缀的深邃夜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今夜子时,便是星魂试炼开启之日。”
“这星魂阵界的设计,倒也算得上精妙。其内汇聚的星辰本源之力,对我神魂的凝炼大有裨益。”
他的声音变得幽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前期吸噬的那些生魂,正好可以借助其中的星辰之力,加速与我的本源魂力融合。不但能大大缩短这副躯壳的境界提升速度,更能消弭不少隐患。”
魔丙静静地跪伏在地,屏息凝神,不敢插话。
皇甫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锋芒。
“再者,将来本尊要布下的‘血魔引魂大阵’,尚缺几味至关重要的辅材,也需借助东岛执事堂的力量去搜罗。”
“所以,此次试炼,虽是替他们卖命,但对本尊而言,好处更多。值得花些工夫。”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魔丙身上,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本尊参加试炼期间,进入阵界的只是神魂,肉身会留在簇。你,须得为本尊护好法,不能出半点差池。”
“属下遵命!”
魔丙斩钉截铁地应道,头颅深深低下。
皇甫手腕一翻,一个通体雪白的瓷瓶出现在掌心,他屈指一弹,瓷瓶化作一道白线,径直飞向魔丙。
“这里面,是本尊亲手炼制的三颗‘续魂丹’。”
“试炼之中,若本尊的神魂出现损耗迹象,届时,你须立刻将搐喂我服下。”
魔丙不敢有丝毫怠慢,双手高举,心翼翼地接住那只瓷瓶,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至宝。
“属下明白!”
简短的交代之后,洞窟之中,再度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只剩下洞外经久不息的海浪拍岸声,一下,又一下,如同亘古不变的节拍,为这场即将到来的猎杀,奏响了序曲。
皇甫的双眸,再次缓缓闭合。
夜,愈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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