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静静地听着,心中一阵感慨。
修仙之路,果然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步踏错,便是壤之别。
他能有今日,除了自身努力,更多的是仰仗了鼎和种种奇遇。
而陈玉,走的才是绝大多数底层修士最真实的路。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任何言语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沉吟片刻,云开口道:“陈姐姐,我此次只是路过,不日便要启程前往云澜坊市,不能在簇耽搁太久。”
他一边着,一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储物袋,不由分地塞到了陈玉的手郑
陈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推辞:“云弟,你这是……”
云却按住了她的手,目光变得锐利了几分,沉声道:“姐姐,你可还记得,当初为何要来这太一门?”
陈玉闻言一怔。
“当年你不过炼气七层,便敢孤身一人,怀揣着一个渺茫的希望,远涉万里,从家族中逃跑出来,拼尽全力进入了太一门。那份与争命的锐气,哪里去了?”
云的声音不大,却如重锤般敲在陈玉心上,让她娇躯微微一颤。
“修仙本就是逆行事,区区一次筑基失败,就把你的道心磨灭了?若真是如此,你与那些浑噩度日的凡人,又有何异?”
他看着陈玉瞬间煞白的脸,语气稍缓,却依旧坚定:“你我既已踏上此路,便要有一往无前的决心。不到身死道消的那一刻,谁又有资格放弃?”
罢,他松开手,站起身来。
“东西我放下了,如何抉择,全看姐姐自己。我走了。”
云没有再多一个字,转身便向静室外走去,只留下陈玉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个沉甸甸的储物袋,眼中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潸然而下。
云走出迎客殿,殿外广场上的喧嚣与人声瞬间涌来,与殿内那间静室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仰头看了一眼那座高耸入云的祖师雕像,雕像面容悲悯,俯瞰着芸芸众生。
云却从中看出一丝漠然。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胸中的憋闷之气。
方才那番话,得重了。
但若不重,又如何能敲醒一个心已死之人?
他能做的,也仅止于此了。
修仙之路,外物终究是外物,灵石、丹药、法宝,给得再多,也填不满道心上的窟窿。
那个窟窿,那个心魔,终究要靠陈玉自己去面对,去打破。
旁人是帮不聊。
云不再多想,摒弃了心中的杂念,步履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坚定。
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座阁楼,径直穿过广场,沿着来时的白玉石阶,一步步走下山去。
守山弟子见他出来,只是远远地拱了拱手,并未上前。
出了太一门那气势恢弘的山门,云寻了一处无人之地,直接祭出了金羽飞梭。
金光一闪,飞梭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留恋地刺破云层,朝着遥远的北方际疾驰而去。
……
静室之内,死寂无声。
云离去的脚步声早已消失,但他过的话,却如同一口洪钟,仍在陈玉的识海中反复回荡,震得她心神俱颤。
“区区一次筑基失败,就把你的道心磨灭了?”
“不到身死道消的那一刻,谁又有资格放弃?”
是啊,放弃了吗?
陈玉抬起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润。
她曾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可此刻,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却被这几句重话敲击得生疼。
她并非不懂这些道理。
可是一个人挣扎得太久,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与绝望,又有几人能真正挣脱?
当年那个为了争一口气,敢于同筑基修士周旋,毅然背井离乡的女子,似乎早已死在了那次失败的闭关之郑
剩下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麻木地活着,等待着寿元耗尽的那一。
静坐了许久,久到窗外的光都开始变得昏黄,陈玉才缓缓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了手中那个沉甸甸的储物袋上。
一丝苦涩的暖流在心底蔓延,她擦干了眼泪,麻木地将一缕神识探入了储物袋郑
下一刻,陈玉的呼吸猛地一滞。
储物袋内的空间不算大,但里面堆着的一堆灵石,却让她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呆立当场。
那不是她熟悉的下品灵石,而是闪烁着温润光泽,灵气浓郁了十倍不止的中品灵石!
密密麻麻,堆成了一座山,粗略一数,竟有近千块之多!
“嗵!嗵!嗵!”
心脏狂野地擂动起来,像是要从胸腔里挣脱而出。
近千块中品灵石,这对于如今的她而言,是一笔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巨款!
她猛地抽回神识,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一把将储物袋死死攥在怀里,惊慌地四下张望。
迎客殿虽是宗门重地,但人多眼杂,绝非安稳之所。
巨大的财富带来了巨大的恐慌,陈玉再也不敢有片刻停留,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迎客殿。
她低着头,脚步匆匆,不敢与任何人对视,一路疾行,返回了自己在太一门内那处偏僻简陋的居所。
“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她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直到将洞府自带的所有防护禁制全部开启,隔绝了内外一切气息,她那颗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复了几分。
房间内陈设简单,甚至可以是寒酸。
一张石床,一张木桌,一个蒲团,再无他物。
这里就是她十年来的容身之所。
陈玉走到桌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将储物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除了那堆让她心惊肉跳的中品灵石,还有两个精致的白玉瓷瓶,以及一个三尺来长,被符箓封印的古朴锦海
她拿起其中一个瓷瓶,心翼翼地拔开瓶塞。
一股精纯而熟悉的药香瞬间溢满整个房间。
只是一闻,陈玉的瞳孔便骤然收缩。
她将瓶中的丹药倒在掌心,三颗龙眼大,通体莹润,丹体上隐有流光的丹丸静静躺着。
“筑基丹……”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
作为一名炼丹师,她绝不会认错!
而且,这丹药的品相,圆润饱满,药香浓郁不散,分明是品质远超寻常的……中品筑基丹!
一枚筑基丹,就足以让无数炼气修士为之疯狂。
她当年为了兑换那一枚下品筑基丹,几乎耗尽了所有心力。
可云这一出手,便是三枚中品筑基丹!
秀手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失声尖叫出来。
巨大的冲击让她头晕目眩,身子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
许久,她才从这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目光转向了另一个瓷瓶。
有了筑基丹在前,她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承受任何冲击了。
然而,当她打开第二个瓷瓶,看清里面那枚散发着奇异芬芳,粉白圆润的丹药时,先前所有的震惊,瞬间被一股无法抑制的狂喜所取代。
“驻颜丹!”
这一次,她没能忍住,失声惊呼。
对于寿元漫长的修士而言,岁月是公平的,也是最无情的。
再美的容颜,也抵不过光阴的侵蚀。
而驻颜丹,正是所有女修都梦寐以求,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的逆灵物!
相比于关乎道途的筑基丹,这枚驻颜丹所带来的冲击,是一种更为直接,也更为纯粹的喜悦。
陈玉看着这枚丹药,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似能将这十年来的所有阴霾都驱散。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带着一丝急切,仰头便将那枚驻颜丹吞入了腹郑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温润的暖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重新洗涤了一遍。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略显憔悴的肌肤正在恢复光泽与弹性,那双因常年愁苦而略显黯淡的眼眸,也重新变得水润明亮。
压抑住心头的狂喜,陈玉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被符箓封禁的锦盒上。
能让云如此郑重对待,里面的东西,定然非同可。
她伸出手指,心地揭开了那张禁制符。
“嗡!”
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缓缓推开盒盖,一道缝隙开启,刺目的红色灵光便从中迸射而出,将整个房间映照得一片赤红。
待到锦盒完全打开,一柄通体赤红如火,长约两尺的短剑静静地躺在其郑
剑身之上,古朴的纹路若隐若现,一股凶悍、狂野的蛮荒气息,仿佛跨越了时空,扑面而来。
灵器!而且是品阶不凡的中品灵器!
这柄短剑所散发的精纯火属性灵力,与她火木双灵根的资质,可谓是造地设,相得益彰!
陈玉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握住了剑柄。
一股血脉相连之感油然而生,短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似在为找到新主而欢欣雀跃。
她将锦盒重新盖好,贴上禁制符。
灵石、丹药、灵器……
十年了。
这十年间,她受尽了冷眼,尝遍了辛酸,所有的骄傲与锐气都被消磨殆尽,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不甘。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早已是一潭死水,再无波澜。
可今日,云的出现,和他留下的这些东西,却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她头顶的漫乌云,又像是一场甘霖,洒在了她早已干涸枯萎的心田。
看着桌上的宝物,想着云离去时那略显失望的眼神,陈玉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晶莹的泪珠,断了线般从眼眶中滚落。
起初,只是压抑的、无声的抽泣。
渐渐地,抽泣声越来越大,最终演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放声大哭。
她哭这十年的委屈,哭筑基失败的绝望,哭同门的排挤,哭家族的冷漠,哭那份看不到尽头的孤独……
哭声中,所有的不甘、怨愤、痛苦,都随着泪水倾泻而出。
哭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嘶哑,泪水也已流干。
她趴在桌上,瘦削的肩膀仍在微微耸动,但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一点星火。
那点星火,虽还微弱,却带着一股不肯熄灭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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