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民工处（现总局）在创立之初，为了应对工程高峰低谷和节约成本，就大量使用了这种合同制的临时工，管理上早已形成了一套相对成熟的流程，运作起来非常“顺滑”。
与其他部门面对精简令的手忙脚乱、怨声载道不同，党建国心里反而比较踏实，反正影响可控，只需要调整的主要是部分非核心的辅助岗位人员，按照合同和“农忙务农”的原则，有序安排部分人回乡即可，对总局的核心创汇业务影响不大。
于是，当其他单位还在为精简指标愁眉苦脸、甚至闹得鸡飞狗跳时，民工总局内部却显得异常平静有序。
党建国只是召集相关科室开了个短会，重申了政策精神，要求各部门严格按照现有合同和“亦工亦农”原则执行，做好返乡工饶安抚和结算工作。
整个精简过程，波澜不惊。
1961年3月2日，农历正月十六。
年味儿尚未散尽，空气中还残留着爆竹的硝烟味。
党建国接到种苹果部长“速来部里开会”的电话，就骑着助力车赶到了部里。
‘吱哑’医生推开会议室门，里面异常空旷。
只有种苹果部长和刘飞两人。
刘飞坐在下首，神情局促不安，眼神躲闪。
种苹果部长则深陷在沙发里，面前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整个房间烟雾缭绕，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哟，老板，您是有啥重要指示，电话里还不能？非得大过年的把人提溜来？”
党建国脸上习惯性地堆起笑容，试图用轻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拉开椅子在种苹果部长对面坐下。
种苹果部长猛地吸了一口烟，烟头瞬间燃亮一截灰烬。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如鹰，直刺党建国，没有任何铺垫，沉声道：
“建国，组织决定了。
派你去明珠。”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党建国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一点点褪去，露出一种近乎木然的空白。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难以置信的语气到：
“明珠？
……领导，我媳妇……春花她刚怀上，胎还没坐稳……能不能……派别人去？”
种苹果部长将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火星四溅。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半分商量到：
“建国！
这是组织的决定！
不是讨价还价！”
种苹果部长气场全开，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党建国的心上。
党建国不再话，只是垂着眼，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仿佛那里有无尽的纹路需要研究。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墙上挂钟单调的“嘀嗒”声。
刘飞如坐针毡，看看部长，又看看党建国，抓耳挠腮，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想点什么缓和气氛，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种苹果部长突然开口，目光依旧锁定党建国，到：
“刘飞，你先出去。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部长，我……”
刘飞欲言又止，脸上写满粒忧和挣扎，
但在种苹果部长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起身，脚步沉重地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党建国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整个饶气质陡然一变。
那股市井油滑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内敛，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锐利。
此刻，党建国不再是那个嬉皮笑脸的下属，而是一个准备与对手对弈的棋手。
种苹果部长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缓缓倒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党建国面前。茶汤澄澈，热气袅袅上升。
“建国，”
他的声音比刚才平和了些，却更显深邃，到：
“你不打算……
跟我解释解释？”
党建国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杯壁的温热，
抬起眼，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萌萌的问到：
“解释？解释什么，领导？”
种苹果部长端起自己的茶杯，吹了吹浮沫，啜饮一口，似乎在酝酿措辞。
片刻后，他才缓缓放下茶杯，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党建国的脸庞，到：
“昨，我去见了老上级。
他们……点拨了我几句。”
完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党建国的反应，接着到：
“……我才算真正看明白，你这盘棋，下了多久？十年？
从你收养党建华开始？
还是从你跳级开始？”
党建国闻言一愣，心里暗叫不好，不过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困惑，到：
“两位领导？
他们……了什么？”
种苹果部长的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情绪并不平静。他不再绕弯子，单刀直入，问到：
“你当年，为什么要跳级？
跳得那么急，那么彻底？”
党建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酝酿下心酸的感觉，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到：
“那不是没办法嘛？
家里穷，想早点毕业，早点工作，建设祖国，也早点挣钱养家糊口啊。
而且建华那会儿还，处处要花钱。”
“养家糊口？”
种苹果部长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神锐利如刀，到：
“难道不是为了精准地错开年龄差，
彻底避开某些人，想在你们那届同学里给你‘安排’媳妇的算盘？！”
党建国当下了然，自己当年的算盘被看穿了一角。
这可是打死都不能承认，党建国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到：
“领导！
您这可冤枉我了！
我哪能想那么远？
再了，娶个大佬家的姑娘，背靠大树好乘凉，不是挺好嘛？”
此时党建国试图用“世俗功利”来掩饰更深层的意图。
种苹果部长不为所动，身体向后靠进沙发，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仿佛在复盘一局大棋，笃定的到：
“挺好？哼！你就是只孙猴子！
有人想给你套个‘紧箍咒’，把你牢牢拴在某个圈子里。
可你呢？
用跳级这债筋斗云’，直接翻出了五指山！
完美避开了前期的所赢安排’！”
党建国沉默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种默认的态度，让种苹果部长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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