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李进阳,刚才不是你让我去要钱的吗……”
聋老太太气得拐杖直抖,伸手指着他愤恨地。
脸都气得有点歪了。
李进阳轻笑一声,凑到她跟易忠海耳边。
“我又不是你爹,凭什么对你好?动动脑子吧。”
易忠海和聋老太太一时语塞。
彻底懵了。
眼看一大队全副武装的保卫科人员虎视眈眈地进来,两人也不敢多什么。
最后聋老太太承认是自己行贿,与易忠海无关。
李进阳向上级申请拘留,陈猛不在,即将调走的刘副科长了解情况后,拘留了孙副科长。
至于聋老太太,则以年纪太大、怕出意外为由,和易忠海一起被放了出去。
临走前,刘副科长不想惹事,李进阳也能理解。
那老不死的年纪那么大,要真死在保卫科,确实麻烦。
当然,贿赂的钱被没收,还罚了二百块,以示警告。
走出轧钢厂的聋老太太和易忠海,脸色十分难看。
先不没了四百块钱……
更要命的是,六还在门口等着。
“易师傅,事情办好了吗?我二舅没送你们出来?他刚才还有东西要捎给我妈呢?”
“易师傅,你话呀!”
“……咳,六,你二舅被保卫科扣下了。”
“……为什么?”
六目瞪口呆,“就算保卫科不放人,也不至于扣我二舅吧?”
易忠海憋了半,一句话也不出来。
实在是难以启齿。
六急得不行,“易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牵扯到受贿问题。”
易忠海这句话时,眼睛都不敢睁开,大气也不敢喘。
聋老太太仰头望着轧钢厂的大烟囱,目光始终不肯往下移。
实在是没脸面对。
“……受贿?”
六整个人都懵了。
紧接着,
他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
***
涉嫌受贿?
这几个字在六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怎么也想不通,易忠海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能把帮忙的人,用受贿的名义送进保卫科。
这完全没法理解。
不是你自己找人帮忙的吗?
托关系找人救急,好不容易找到门路送了礼,转头就去保卫科举报帮忙的人?
他实在想不明白。
不光是他,换作是谁都想不通。
这事根本就不合常理。
六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还没醒过来。
“咳,六,这事也不能全怪我,主要是李进阳那个**太阴险,他设了圈套,你明白吗?”
“完全没防备,一不心,你二舅就进去了。”
“来,咱们别堵在门口,到旁边去,我跟你详细怎么回事。”
这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厂里的广播响起下工打饭的通知,不少中午回家送饭的工人陆续走出轧钢厂。
有认识易忠海的还跟他打了声招呼。
易忠海勉强笑着回应,赶紧把六拉到一边,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他倒没怎么隐瞒,基本照实了。
主要是想瞒也瞒不住,那么多保卫科的人都看见了,六真要打听,肯定能问出来。
“……就这样,你舅舅被扣住了,老太太被罚了二百块,钱也被没收了才放出来。”
“六,实在对不住,我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都怪李进阳那子的话太挑事,当时我也没顾上多琢磨……”
他着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一抬头,却见六那张向来老实的脸,此刻已经扭曲得吓人。
六咬紧牙关,狠狠地:
“你一句没多想,就把我老舅给害进去了?”
“易忠海,你还是人吗?”
“你找我舅帮忙,出钱不是经地义的吗!”
“就算事情没办成,他能不把钱退你?你到底是多没脑子,敢在保卫科提钱的事?”
“你怕他不还,出来找我不行吗!”
“操!我还能不给你吗?就为了那二百块钱,你把我老舅送进去了??你话!”
六气得几乎发狂,一点情面也不给易忠海留。
还留什么情面?他现在恨不得宰了他。
别人不清楚,六心里明白,
他老舅从一个资本家的工人,一路爬到副科长的位置,吃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少代价。
好不容易熬出头,该过几舒心日子了。
结果呢,就这么一点事,
一切全毁了。
轧钢厂对收受贿赂查得极严,最怕权钱交易导致国有资产流失,一旦发现,一律从严处理。
别工作保不住,人搞不好都得送去劳改农场。
这辈子能不能回四九城,都得看老**不安排。
一想到老舅上午还是风光的副科长,下午就成了劳改犯,
六只觉得心口疼得喘不上气。
他整个人蜷缩着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老舅,是我害了你……
易忠海自知理亏,脸红脖子粗地憋了半,才挤出一句:“咳,六,你……节哀吧,事情已经这样了,谁也没辙……”
“我节**哀!”
六猛地起身,一把揪住易忠海的衣领,将他拽到跟前吼道:“易忠海,你给我听好——你要是有本事把我老舅弄出来,那还算你有点用!”
“不然我饶不了你,我真的,我非宰了你不可!”
“你这混账有没有替我想过?我该怎么向我舅妈交代?怎么跟我妈开口?又怎么去面对我姥姥?”
“你让我怎么告诉他们,是我害得她丈夫、她弟弟、她儿子去坐牢的?”
“从到大,就我老舅对我最好!”
“你到底有没有替我想过?有没有!”
六几乎崩溃。早知道帮易忠海会落得这个下场,当初易忠海来找他的时候,他就该直接搬家。
躲得越远越好。
现在,他恨不得一头撞死。
易忠海被吼得满脸羞愧,低着头一言不发。
到底,这事做得太不地道,无论到哪儿理,都只会被人戳脊梁骨。
当时聋老太太一上前讨钱,他没多想就跟了上去。
现在回想起来,悔得肠子都青了。
李进阳那子能安什么好心?怎么就信了他的话?
易忠海易忠海,
你在他手上栽了多少回了?
那子得没错,你就是不长记性!
“六,这事老太太也有责任,你别全怪忠海,就当给我这老太婆一点面子……”
聋老太太看不下去,出声劝道。
可她话还没完,
六直接吼道:
“滚!你还有什么面子?”
“你这种人怎么还不去死?”
“你还活着干什么?早死了今这事会发生吗!”
“易忠海,我再一次,你听清楚——现在立刻给我想办法救我老舅。救不出来,我绝对弄死你。”
“还有你这老东西,也赶紧想主意救人。”
“要是想不出来,我让你们活不过今晚——我话算话,否则我名字倒着写!”
聋老太太:“……”
---
**易忠海一时语塞。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眶都红了,心里憋屈得不校
也怪不得别人骂他们,换作自己遇到这种事,不定反应更激烈。
易忠海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哪有什么门路从保卫科捞人?
要真有办法,也不至于来找孙科长。
这下倒好,本来只想捞一个偷鸡的。
结果这一通折腾下来,傻柱没救出来,
反倒赔了四百块钱,现在还得捞一个涉嫌受贿的副科长,难度直接翻倍。
一想到这儿,易忠海头皮发麻。
但他不敢跟六办不到,这个平时老实的人一旦**急了,不定真会发疯。
易忠海可不想没栽在李进阳手里,反而被自己徒弟给弄死。
这种事传出去,整个四九城得笑一年。
想着想着,易忠海蹲在地上掉起了眼泪。
太难了。
自从和李进阳杠上,就没一件事顺心过。
聋老太太也顺着墙根坐了下来。
气得站都站不稳。
可受害人家属还在旁边,哪会让他们安安静静地哭?
六一脚踹在易忠海身上:“你特么在这儿磨蹭啥?还不赶紧想办法救人!”
又朝聋老太太吼道:“还有你!想想还有没有能用的关系!要是救不出我老舅,现在就带你俩出城挖坑,把你们活埋了!”
“!到底有没有办法?”
他眼睛都红了,显然是真动了怒,这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易忠海哪敢没办法。
“有有有!我们这就去找人!六你放心,我一定把你老舅救出来!”
聋老太太也赶紧点头。
这样的六,比李进阳可怕多了。
李进阳至少不会拼命,六却真有可能跟他们同归于尽。
于是。
易忠海背着聋老太太,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六,再次跑遍了四九城。
他们从东城奔到西城,又从南城绕到北城。
拜访的依旧是上午找过的那些人。
尽管对方早已明确表示无法从保卫科捞人,易忠海仍固执地挨家敲门求助。
开门的人见到他都愣住了——哪有这样求人办事的?上午刚来过,下午竟又登门?
这位易师傅莫非患了失忆症?
\"易师傅,上午就过,保卫科和其他部门不同,实在无能为力。\"
\"易大哥,我们确实帮不上忙,上午已经解释过了。\"
\"师父,我哥早就调离轧钢厂了,上午不是告诉您了吗?\"
六渐渐醒悟过来,易忠海分明是在带他兜圈子。
刚离开一户人家,六的拳头就狠狠砸了过来。
易忠海眼眶瞬间肿起。
紧接着又是几记猛踹。
\"易忠海,你耍我是不是?\"六怒吼道,\"我看透了,你要真有办法,会来找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便宜徒弟?\"
\"别浪费时间了,现在就走!\"
六从路边抄起铁锹,拽着易忠海就要出城。
他到做到。
今非把这老东西活埋不可。
易忠海和聋老太太吓得魂飞魄散。
跟红了眼的六根本讲不通道理。
\"别急!还有办法!\"聋老太太抹着眼泪扶住易忠海,\"我认识杨厂长,肯定能救出你舅舅。\"
她的拐杖早已被六折断。
六转怒为喜:\"有这关系不早?白跑一下午!\"
\"快联系!\"
三人艰难地找到一处公用电话。
聋老太太犹豫许久,终于拨通电话,转接到轧钢厂厂长办公室。
随后,
对方客气地回绝了。
六逼着她再打。
对方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再次拒绝。
六仍逼她继续打。
对方明显生气了,直接挂断。
六还是不依不饶,聋老太太忍不住哭了。
“真的不能再打了,人家已经发火了,老太太感觉得出来,再打下去怕要惹麻烦。”
“我不管这些,继续打!必须把我老舅救出来!你打不打?不打我就动手了!”
六攥紧拳头道。
易忠海和聋老太太心里发毛。
他们不知该如何摆脱越来越暴躁的六。
再这样下去,恐怕今晚真要出事。
别真被他害死!
这叫什么事,本来想找关系救傻柱,结果人没救成,反倒结下大仇。
“咳,六,你冷静点,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啪!
六一巴掌扇过去,“我让你冷静!进去的不是你老舅是吧!”
易忠海捂着脸,催聋老太太再试一次。
实在不行,就绕过秘书,直接想办法联系杨厂长。
这一巴掌打得真疼。
…………
另一边,傻柱把孙副科长关好后,又回到了审讯室。
此时傻柱脸上的纱布已被取下,正弯着腰大声咳嗽。
一见到李进阳,哪怕手脚都被绑着,也拼命往后挪动。
显然已经怕到极点。
李进阳的审讯手段极为高明,至今还没人能扛得住。
无论是工字架还是水刑,试过的人都恨不得一死了之。
傻柱向来欺软怕硬,这次吃了苦头,变得十分老实。
至少再见到李进阳,他绝不敢再喊“孙子”了。
很有礼貌。
“解决完了?”王成问道。
李进阳点点头,“嗯,问得怎么样了?”
“都招了。这子是真不老实,够狡猾的。这么多年几乎偷剩菜回家,一拿就是两大饭海隔三差五的招待餐也克扣不少。”
“这闹灾的年头,食堂还能有那么多剩菜?”
李进阳有些疑惑,工人们饭都吃不饱,哪来那么多剩下的。
王成笑了:“怎么可能?他的剩菜是耍心眼弄来的。一食堂打饭的人都会抖勺,工人们少吃点,剩下的就被他弄回去了。白了,就是克扣工饶口粮。”
李进阳摇摇头,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傻柱。
“傻柱,难怪你吃得膘肥体壮,还把贾家个个养得白白胖胖。原来每都有两大饭盒菜,谁家能像你们这样放开吃?你这是偷了多少国家财产?吸工饶血养秦淮如一家。”
“大概估算出来了吗?偷的金额有多少?”
“两饭盒菜,差不多四五份,按三毛算,偷了十年,大概九百块。加上饭票,一千五左右。就算有出入,也差不太多。”
傻柱脸色灰白,哀求道:“李进阳,不可能那么多,太夸张了。我刚到后厨是从学徒做起的,哪敢拿剩菜?是贾东旭死后,我看秦姐孤儿寡母可怜,才开始往回带。真没那么多,那么多钱报上去,我就彻底完了。求你饶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作对,也劝一大爷他们不针对你。”
他显然清楚,半只鸡和一千五百块的区别有多大。
李进阳和善地点点头,回头对王成:“还有招待餐,别忘了记,鱼肉算下来更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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