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澹台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攥紧的拳头微微松开。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力量。不是挥舞拳头，不是声嘶力竭的怒吼，而是三言两语间，就能将人逼入绝境，让对方不寒而栗。他看着萧晴萱的侧脸，那双明亮的眼眸里，倒映着宫女惊惶失措的脸，像是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不……不是的，公主误会了！”锦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奴婢是……奴婢是忽然想起来，这……这盘糕点，刚才来的路上，被风吹得有些凉了！陛下龙体金贵，怎能吃冷食？对，是凉了！”
她急中生智，找到了一个自以为衣无缝的借口。
“哦？凉了吗？”萧晴萱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糕点，然后又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一脸困惑，“可是我摸着还是温的呀。寸心，你来摸摸。”
寸心是芳华殿的大宫女，得了萧晴萱的眼色，立刻上前，煞有介事地摸了摸，然后一本正经地回道：“回公主，是温的，还带着热气呢。”
“这……”锦绣的脸彻底白了，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连妆都花了。
“锦绣姑姑，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呀，怎么出这么多汗？”萧晴萱故作关心地问，声音里充满了“体贴”，“要不要我让太医来给你瞧瞧？正好让他也瞧瞧这糕点，看看是不是真的凉了，别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那可就不好了。”
请太医！
这三个字像一道催命符，彻底击溃了锦绣的心理防线。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和规矩，猛地扑上前，一把将桌上的食盒盖上，动作快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不用了！不用劳烦公主了！”她的声音尖利而恐慌，“是奴婢记错了！是……是御厨，这批牛乳的火候没掌握好，做出来的糕点口感不对！奴婢这就拿回去，让他们重新做一份完美的，再给公主送来！”
完，她像是抱着一个滚烫的山芋，一把抢过食盒，甚至都来不及行礼，带着身后那几个同样面如土色的太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芳华殿。那狼狈的样子，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整个偏殿，瞬间恢复了安静。
澹台烬看着那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准备对自己面前这盘“安全”的糕点下手的萧晴萱，喉咙动了动。
他忽然明白了，姐姐昨晚在识海里教他的话。
“对付这种只会躲在暗处嗡嗡叫的苍蝇，不要跟它废话，打就是了。”
原来，“打”，并不仅仅指用鞭子抽。
萧晴萱拿起一块桂花糕，满意地咬了一口，甜糯的香气在口中化开，让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她含糊不清地对澹台烬：“看见没，以后再有这种人，就这么对付。记住，咱们不主动惹事，但谁要是把爪子伸到咱们的饭碗里，就剁了他的爪子。”
澹台烬看着她，郑重地点零头。
他的心底，那股因为真相大白而涌起的委屈和迷茫，此刻被一种全新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混杂着冰冷怒意和炽热渴望的情绪。
这些人都该死。
所有想伤害姐姐的人，都该死。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暴戾与阴冷。等他强大起来，他绝不会像今这样，只是把他们吓跑。他要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这股念头，就像一颗悄然埋下的种子，深深扎根在他那片刚刚被涤荡过的识海深处。萧晴萱阻止了邪骨意识的蛊惑，却没能根除邪骨本身带来的，那源于地间至阴至邪的本性。它只是暂时蛰伏，并以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开始与澹台烬新生的渴望，融为一体。
糕点风波过后，芳华殿清静了许多。皇后那边像是被打断了脊梁的蛇，彻底缩了回去，再也不敢派人前来造次。
萧晴萱也乐得清闲，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为澹台烬量身打造的修炼计划上。
她身为紫霄宫的亲传弟子，见过的顶级功法如过江之鲫，但没有一本是完全适合澹台烬的。他的身体里，毕竟还留着那根邪骨。这东西是世间至邪之物，寻常的正道功法，非但无法炼化，反而会引起剧烈冲突，轻则经脉尽断，重则爆体而亡。
堵不如疏。
萧晴萱花了整整七时间，不眠不休，在她浩瀚如烟海的记忆中，筛选、推演、融合了数十种上古魔道与仙家正法的精髓，终于创造出了一部全新的功法。
她将之命名为——《九幽淬心诀》。
此法不求直接对抗或压制邪骨的魔气，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它引导修炼者，将那股暴戾、阴冷的魔气，视作最严酷的炼心之火，引一丝一缕，淬炼神魂与肉身。如铁匠锻钢，千锤百炼，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最终，将邪骨中那足以毁灭地的力量，化为己用，又以正法心诀为缰，牢牢掌控，不使其反噬己心。
这法门凶险无比，对心性的考验远超世间任何功法，稍有不慎，便会沉沦魔道，万劫不复。但对于澹台烬而言，这却是唯一可行的通大道。
“来，坐好。”
偏殿之内，萧晴萱盘腿坐在澹台烬对面，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从今起，我教你修炼。你听好，《九幽淬心诀》的第一步，是‘感气’。闭上眼睛，放空心神，去感受你身体里那股让你痛苦、让你寒冷的力量。不要怕它，不要抗拒它，试着……去接纳它。”
澹台烬依言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安静的剪影。
对他而言，去感受那股力量，实在太容易了。那就像是他与生俱来的背景音，是他骨血里永不消融的寒冰。过去，他畏之如蛇蝎，但现在，听着姐姐的话，他第一次尝试着，不再逃避。
冰冷、死寂、充满了毁灭与绝望的气息，顺着他的感知，从四肢百骸深处，缓缓浮现。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颤，脸色也渐渐发白。
“稳住心神！”萧晴萱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在他耳边响起，“记住你为何要变强。守住你心中的那一点光。”
心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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