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鳌岛。
碧游宫内。
那演化了近乎一个元会之久的无穷道韵，终于缓缓消散，重新归于沉寂。
周铭与通教主，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双眼。
周铭率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其中带着一丝遗憾，也有一丝释然。
“此番论道，近一个元会，也算是有收获。”
他感叹一声，随后看向通，微微颔首。
“此次，多谢通道友了。”
然而，通教主闻言，脸上却并无喜色，反而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惭愧。
“道友这么，可就真是羞煞贫道了。”
他苦笑一声，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然。
“这次论道，道友的收获，恐怕微乎其微吧？”
“反倒是我，在道友的引导之下，不仅对自身大道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就连对父神那开印记的感悟，也远胜过往亿万年的苦修！”
通越，心中的愧疚便越是浓重。
“都怪贫道对父神留下的开印记，参悟得太过浅薄。”
“未能给道友带来应有的启发，实在是愧对道友，也愧对父神传承！”
通的心中，充满了懊恼与自责。
论道之前，他本以为，以为自己身负开印记，定能给周铭带来巨大的帮助。
可真正开始论道之后，他才骇然发现。
周铭对他所求的，开印记中的感悟。
他自己都一知半解，能展现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整个论道过程，几乎都是周铭在阐述大道，他在旁听。
周铭偶尔提出的关于开印记的疑问，往往直指核心，一针见血。
反而让他这个印记的主人茅塞顿开，胜过他自己数个元会的苦修。
这哪里是论道？
这分明就是周铭单方面在指点他。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通教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占尽了便夷人，浪费了周铭的宝贵时间。
他毫不怀疑，这次论道，周铭几乎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全凭周铭自身那深不可测的境界，从自己那点浅薄的感悟中，强行推演出了一些东西。
周铭看出了他的窘迫与愧疚，平静地摇了摇头。
“道友不必愧疚。”
“到了我这等境界，想要再进一步，难如登。”
“哪怕只是得到一丝一毫的收获，都能省去数元会的苦修时光。”
“此次论道，对我而言，已是收获匪浅。”
周铭所言非虚。
虽然收获不大，但终究是让他对那混元太极大罗金仙的境界，有了那么一丝模糊的感触。
这已经足够了。
通何尝不知周铭所言是理，可他心中那份亏欠感，却丝毫没有减少。
他自问性情高傲，不喜欠人因果。
但这一次，他欠周铭的因果，实在是太大了。
周铭对他帮助极大，而他对周铭，却基本没什么帮助。
这让通心中堵得慌。
周铭看着他那副纠结的模样，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
“通道友，不知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通立刻抬起头。
“道友但讲无妨，你我之间，无需顾忌。”
周铭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开口。
他的话，比之前论道时的任何一句，都要来得郑重。
“道友……你对父神传承的参悟，实在是太过浅薄了。”
“你我皆为盘古后裔，父神留下的传承，才是我等真正的根基，最大的宝藏。”
“道友身负三分之一的开印记，这等逆机缘。”
“若是不能将其完全参悟透彻，岂非是暴殄物？”
“道友还是要重视起来，日后，当多多参悟父神传承才是啊。”
通教主闻言，脸上的苦涩更浓。
他长叹一声，神色间充满了无奈。
“道友所言，我何尝不知？”
“父神传承的厉害，我岂会不知。”
“自我成圣之后，便时常闭关参悟，从未有过懈怠。”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却始终收获了了，只能感悟到一些皮毛。”
“不怕道友笑话，这么多年来，我对开印记的参悟，几乎可以是停滞不前。”
“若非这次与道友论道，借道友之无上智慧，相互印证。”
“才让我对父神传承的参悟，勉强算是又进了一步。”
“可即便如此，距离将其完全参悟通透，依旧是遥遥无期，根本看不到希望。”
听完通的这番话，周铭也陷入了沉思。
到这里，通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萧索之意。
他这个道圣人，截教之主，在面对父神的无上大道时，竟显得如茨渺和无助。
周铭听完他的话，却没有立刻回应。
他陷入了沉思。
不对劲。
这非常不对劲。
父神传承虽然晦涩难懂，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他自己身负盘古精血，同样继承了父神传常
虽然参悟起来也颇为费力，但只要用心，总能有所得。
通乃是父神元神所化，论根脚，论资质，在整个洪荒都是最顶尖的一批。
没道理参悟起来会如此艰难！
亿万年的时光，竟然只是参悟了一点皮毛？
这太反常了。
“怎么会这样？”
周铭低声自语。
“以道友的资质，不应该参悟得如此艰难才对。”
难道……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通见他神色有异，立刻追问道。
“道友，难道什么？”
周铭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指点一下通。
“或许是因为……道友的路，走错了？”
“所以道友才无法参悟开印记。”
此言一出，宛如平地惊雷，在寂静的碧游宫内轰然炸响！
通教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没有反驳，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丝毫的动作。
只是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当这句话从周铭的口中出时，他竟生不出半点反驳的念头。
因为，在他的内心最深处，也曾有过这样的怀疑。
他尝试过回过头，去重走法则之路，想要像周铭那样，以力证道。
他也从未放弃过参悟开印记，试图从根源上寻找突破。
可结果……
皆是收获了了。
如今，被周铭一语道破，他才猛然惊觉。
自己……好像真的走错了。
周铭看着陷入死寂的通，也知道自己这句话的冲击力有多大。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
“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道友不必全然当真。”
“或许只是时机未到。”
“道友身怀父神无上传承，只要静下心来，多多参悟。”
“终有一日，定能将那开印记彻底参悟透彻。”
周铭的话，像是在安慰，但听在通耳中，却显得有些苍白。
许久之后，通才从那巨大的冲击中，勉强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原本锐利无比的剑眸，此刻却充满了迷茫。
“希望……如此吧。”
周铭见状，也不再多言。
他已经将种子埋下，至于这颗种子未来会如何发芽，就看通自己了。
不过他不介意浇点水，帮助这颗种子发芽。
“道友，此次论道已毕。”
“我需回不周山闭关消化一番，就此告辞了。”
周铭对着通拱了拱手，提出了告辞。
“道友，今日之言，或许有些唐突，还望见谅。”
“你也好好闭关，静下心来，消化此次论道的所得吧。”
通强行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点零头。
通点零头，强行振作起精神。
“道友的是。”
“我送道友。”
罢，他亲自将周铭，一路送出了碧游宫，送到了金鳌岛之外。
“道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看着周铭的身影一步踏出，消失在东海尽头，通却久久没有回去。
他独自一人，站在金鳌岛的边缘，任由凛冽的海风吹拂着自己的道袍。
“路……走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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