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脸色逐渐变化，声音压低。
“打压？不，我们还不配。更准确地，这是制衡”
许依轻轻摇头，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整座山峰都是他的，他若真想铲除谁，不过一念之间。如今之所以看似针对我们，不过是因为我们暂居上风。一旦将来姜无、季冲一方得势，山主调转矛头、针对他们的手段只怕也不会手软。”
“毕竟……真正成功的上位者，从来不会允许手下人铁板一块。唯有保持均衡，令各方彼此牵制，他才能始终稳坐巅峰。”
他语气变得淡然，却道出了峰内权力格局中残酷真相。
“那以眼下之局……我们该当如何行事？”
许压低声音，目光凝重地望向身侧的许依。
他虽是长辈，却深知自己这个“儿子”自幼便智计出众、思虑深远。
这些年来，他在诸多事务上没少听取许依的建议，也往往因此化险为夷、稳守其位。
——而这，也正是秦选择取代许依、潜伏于尸山的重要原因。
唯有借这“善谋”之名，他许多超出常理的判断和运筹，才不会引人怀疑。
“等，我们甚至……还要送姜无一份大功。”
“许依”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罢，他凑近许耳边，声音压得更低，窃窃私语起来。
许先是眉头微蹙，随即眼中闪过恍然之色，缓缓点头。
──────
另一面，姜无果然没有辜负尸山的期望。
他率领刑法堂弟子，雷厉风行地展开了大规模的搜查清剿。
行动伊始，便势如破竹——仅在第一，就从六名弟子的居所处搜出了与外界势力勾结的密函与信物，证据确凿。
姜无毫不容情，当众将这六名叛徒处以极刑。
血光飞溅，无一人敢出声求情。
所有弟子都心知肚明：在尸山，背叛从无宽恕，唯有死路一条。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肃清的范围悄然扩大。
姜无一板一眼、执法如山，不只追查通敌叛徒，连以往一些触犯门规、损及尸山利益的行径也一并严查。
有弟子私下贪墨物资，有人向外泄露寻常消息，甚至还有几人因昔日任务中未尽职责而被揪出定罪。
半个月不到，三十余名弟子先后殒命于刑法堂手下。
这一下，如同捅破了马蜂窝。
尸山之中，能在严规与生死之间全身而退、真正做到“干干净净”的弟子，其实寥寥无几。
人人自危之下，终于有弟子再也按捺不住，奔走向他们一向信任的“许师兄”求救。
“许师兄！您要为我们句话啊！姜无他简直疯了……钱师弟不过是贪墨了一具诡材，竟被活活打死！再这样下去，尸山上下都要被他杀空了！”
一名弟子扑跪于地，声泪俱下。
“唉……此事确实令人痛心。可钱师弟他们违反门规不假，姜师兄更是奉山主之命彻查各峰，我……我也不便插手啊！”
许依站在一众前来求情的弟子中间，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为难。
“他那是假公济私！钱师弟不过顶撞他一句，何至于死？姜无分明是借题发挥、杀人立威！”
一名诡异神色激动地打断。
这些诡异大多与许依交好，平日里没少受他照应。
那位钱师弟更是许依这一边常常走动的一员。
也正因如此，他才敢出言顶撞姜无——却没料到，这一撞，撞上的竟是杀身之祸。
而姜无之所以毫不容情，痛下杀手，根本原因，恐怕也正是因为钱师弟与许依走得近。
如今这群诡异急匆匆来找许依，与其是求她主持公道，不如是盼她出手挡下姜无接下来的清洗——他们怕了。
“钱师弟性子是直了些，但绝非大恶之徒……年轻诡异难免行差踏错，但也不该遭此横祸。姜师兄这次，确实太过分了。”
“我这就去找他理论一番！”
许依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
他语气渐强，脸上适时地浮起一层愤慨之色。
众诡异闻言，纷纷松了口气。
他们哪里真是为一个已死的钱师弟讨法？
无非是姜无近来手段酷烈，已让他们人人自危，只得将许依推出去，盼她能稍加制衡。
当日，尸山第三峰上风波骤起。
大总管许之子——许依，亲自出面为几名“罪不至死”的弟子情。
然而不过半刻，他就被姜无毫不客气地扫地出门。
没人知晓二人之间具体交谈了什么，只知姜无随后率领刑法堂弟子再度出手，当着许依的面，又以门规为由，连续处决了四名弟子。
“你这分明是公报私仇——有什么不满冲我来！欺凌普通弟子，算什么本事！”
许依铁青着脸留下了一句话后拂袖而去。
“抓不完……根本抓不完啊！真没想到，我第三峰之内，竟潜伏着如此多的蛀虫！”
另一侧，姜无凝视手中密密麻麻的情报册页，素来冰冷漠然的脸上，竟罕见地掠过一丝笑意。
这些时日，他几乎每日都能揪出一批违反门规的弟子。
而其中绝大多数，竟然都是与许依交好之诡异。
对于这些诡异弟子，姜无往往先私下行威胁之实，逼迫他们与许依划清界限。
若有人识相服软，他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略施惩戒便作罢；
可若仍有谁执迷不悟、坚不肯退——
那刑堂的规矩，可不是摆着看的。
“我们如此行事……是否有些欠妥？”
刑堂内，季冲面露忧色。
连日来的清洗行动，明眼人皆能看出姜无是在排除异己。
没有哪位上位者能长久容忍手下这般肆意妄为。
“怕什么？”
“刑堂拿人，从来凭据在手。是他们自己行差踏错，将把柄送到我手里，心甘情愿为我所用——何来不妥？”
姜无冷嗤一声，语气笃定。
“更何况这些年来，许家父子势力日益坐大，我们借机打压其气焰，师尊他老人家……又怎会真的怪罪？”
他略作停顿，眼底掠过一丝讥讽。
季冲听罢，神情稍缓，点零头。
他同样是由尸行一手提拔起来的诡异，自然多少明白山主的心思。
如此想来，姜无所，确实不无道理。
“怎么样...可以动手了吗？”
另一边，许河“许依”也在密谋。
“该铺的路都已铺妥，今日，便是将他彻底按死之时。”
许依轻轻一笑，语气中尽是势在必得的淡定。
他整了整衣袍，随即朝白骨大殿走去。
今日是尸山第三峰一月一度的集会之期，依照惯例，尸行会在这一日召见峰内所有弟子。
“师尊，弟子奉命清查峰内弟子，如今已初见成效。这是近日所有违反门规的弟子名录与罪证——请您过目！”
姜无率先出列，躬身禀报。
“嗯？竟迎…这么多？”
才翻数页，尸行便眉头紧蹙。
“山主！弟子有要事禀报！”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倏然响起。
众诡异循声望去，开口的正是许依。
“讲！”
尸行视线微转，落在他身上。
“弟子要状告姜无师兄！姜师兄假借山主之命，行排除异己之实，更杀害多名不愿屈从其威逼的弟子！其所作所为，早已超出执法之度，实乃滥用职权，残害同门！”
许依声音提得更高，字字清晰。
“姜无，可有此事？”
尸行的脸色骤然一沉，目光如刀般射向姜无。
“师尊明鉴！弟子所抓捕每一名诡异，皆证据确凿，绝无枉纵。违反门规的证据一一齐备，皆可查验。”
姜无并未显慌乱，似乎早有所料，从容躬身回应。
他既然敢动手，自然早就备好后手，防的就是许家一派反扑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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