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驱散了屋的寒意，也将顾衡那张轮廓分明却写满窘迫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他背对着苏妩，蹲在灶前，动作有些僵硬地往火里添着柴，仿佛那跳跃的火焰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刚才那失控的拥抱、严厉的质问、以及此刻空气中弥漫的浓重尴尬，都让他恨不得钻进那灶膛里去。
苏妩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抚平被他勒皱的衣襟，唇边那抹笑意更深了些。她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猎物和那个被随意甩下的牛皮纸包袱，又落到那个几乎要把自己塞进灶台里的高大背影上。这只傻狼崽子的心思，简直像摊开在阳光下的书页，一目了然。
她款步走到桌边，拿起他刚才把玩的刀，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刀刃寒光一闪。她没急着坐下，也没去碰那个包袱，只是用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声音打破了屋的沉寂：
“顾大哥，”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柴火的噼啪声，“你这火生得……是不是太旺零？粥都要糊锅了。”
顾衡添柴的手猛地一顿，这才后知后觉地闻到空气中确实飘来一丝焦糊味！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抽出几根烧得正旺的柴火，又慌忙去掀锅盖查看，一股更浓的糊味伴随着热气扑面而来。他懊恼地“啧”了一声，拿起锅铲笨拙地搅动着锅底，试图挽救那锅差点报销的粥。
这一番慌乱，倒是冲淡了些许他脸上的燥热。他一边搅着粥，一边用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桌边的苏妩。她正悠闲地转着那把刀，目光似乎……落在地上的包袱上？
顾衡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那包袱里……装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湖蓝色的衬衫，的樱桃耳钉……那是他揣了一路的心事，是他在县城供销社里人交战后的“成果”！要是被她现在看到……！他还没想好怎么给她！用什么理由！万一她问起来……他该怎么解释？！
巨大的慌乱再次攫住了他。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放下锅铲，一个箭步冲到包袱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看也没看苏妩，弯腰一把抓起那个牛皮纸包袱，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了不得的机密文件！他的身体紧绷，眼神警惕又慌乱地扫视着四周，仿佛屋子里随时会冒出人来抢夺似的。
“这……这个……不能放地上！”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声音干涩紧绷，抱着包袱的手臂收得死紧，指关节都泛了白，“迎…有灰！” 这个蹩脚的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苏妩看着他这副如临大耽死死护着包袱的模样，那双狐狸眼里瞬间盈满了促狭的笑意，像落满了细碎的星光。她故意拖长流子，带着浓浓的好奇：“哦？不能放地上？那里面是什么宝贝呀？顾大哥这么紧张？” 她着，还往前凑近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怀里的包袱。
顾衡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抱着包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几乎要抵到冰冷的墙壁。他只觉得怀里的包袱烫得像块火炭，烧得他心慌意乱。他眼神飘忽，不敢直视苏妩探究的目光，嘴唇嗫嚅着，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编不出一个合理的辞。
“就……就是些……山里用的东西！” 他憋了半，终于憋出一句，声音又急又硬，带着簇无银三百两的强调，“猎具！对！很锋利！不能乱碰！” 他试图把包袱往身后藏，但包袱太大，藏得十分狼狈。
“猎具？”苏妩挑眉，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她歪着头，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腰间那个鼓鼓囊囊、专门装猎具的皮囊，“那……顾大哥你的猎具包是空的吗？”
顾衡：“！！！”
他被噎得哑口无言，脸上刚刚退下去一点的红潮瞬间又涨了个通红，连脖子都红透了！他抱着包袱，僵在原地，像个被当场抓住的、拙劣的偷，窘迫得无地自容。怀里那点隐秘的心事，在她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仿佛无所遁形。
苏妩欣赏着他精彩纷呈的脸色变化，终于不再逗他。她收起那把刀，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她走到灶台边，看着锅里还在冒着焦糊气的粥，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好啦，不逗你了。你这粥再搅下去，就真成锅巴了。放着吧，我来。”
她自然地接过顾衡手里还紧紧攥着的锅铲，将他轻轻推到一边。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顾衡被她轻轻一推，身体僵硬地挪开，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包袱，像个抱着炸药包的傻子。
他看着苏妩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皙纤细的臂，熟练地搅动着锅里的粥，又舀零水加进去，试图稀释那股糊味。昏黄的灯光和灶膛的火光交织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专注的侧影。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尴尬气氛，似乎被这寻常的烟火气悄然冲淡了些许。
顾衡抱着包袱，像个柱子一样杵在旁边，心跳依旧很快，但看着她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那股强烈的后怕和窘迫之下，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安心感，如同灶膛里温吞的火焰，悄悄地、无声地蔓延开来，熨帖了他慌乱的心。
至少……她现在在他眼前，是安全的。他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抱得死紧的包袱，那里面藏着的东西，似乎也变得没那么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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