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直接摆了摆手。
他既然问了，便不会介意这些。
李道玄也颇有兴趣：“怎会打扰，平阳姐姐只管，你的十败一下午都能猎十一只獐子了。哪里会有烦心事？”
李秀宁没多卖关子，笑言道：“这处往东南去，是永宁乡，里头有个姚家沟，住着百来户村民吧，为零蝇头利闹得一户人家家破人亡，还纵火劫掠，肆意杀人。”
“我今日算在那里主持公道。”
此言一出，这哥仨都停了吃酒的动作，有面露疑惑的，有正襟危坐的，还有波澜不惊的。
最稳得住的自然是秦王。
他好歹是做兄长的！
“这……他们那沟子里没主事的？里正呢？”李道玄一下子问到了关键点上。
“首恶就是里正一家。”
李秀宁叹气。
“这……”李道玄有点不知怎么问了。
年岁更大点，今年满了二十的李道宗开口：“光化日，如此明目张胆吗？火势可有得到控制？”
“烧了苦主一家，两个娘子直接没了，当家的去了半条命，就躺在外院的客房里抢救。”
李秀宁本不愿多牵扯，但架不住弟弟们求知欲旺盛，尽管都在战场上见惯了血和白骨，但长安城附近，未曾想过如此恶校
“两条半人命，律法来判怎么？”
李道玄看向对面的长孙无忌。
秦王明眸善眯，十分笃定道：“阿姐，既有重伤患，却只问了能否前来安置，和药材情况，想必随行人员里有医师吧……”
李秀宁轻声呼了口气：“是宋明洛。”
话到这份上。
李秀宁就她所知的前因后果完整了遍。
果不其然，如明洛所，她越讲现场气氛越凝重，到最后，连李道玄脸上都添了两分狰狞之色。
“这太无法无了！”
“只杀了首恶，其他协从旁观之人呢？”
李秀宁斜了李道玄一眼：“全部杀了？那姚家沟男丁本就不多，除去老弱病残，你索性叫那村绝户算了。”
“可这苦主一家会遭此难，白了不就是欺他家俩男人全部伤残吗？一个眼盲一个断臂。”
李道玄一身正气，不忿道：“要我，这家就不该担什么另外差事，派信送报能挣几个钱？那女医师也是不会挑人，选谁不好非得选这种。”
李秀宁无语地抿了抿唇，简直想叫明洛来与这子对线，分分钟喷得李道玄饭都吃不下。
“十八郎，不做活怎么养家，军里伤兵的抚恤坐吃山空，顶多够普通人家噘用几个月。不是长久之计。”
李道宗老练许多，好生给十败解释。
“那不是他家打铁吗……”李道玄面色讪讪。
“估计是修修补补那种，正规的盐铁不给官府交税，大多都是有门路的人家。”
李秀宁想也知道姚铁仲家的窘迫。
当家俩男人都落了终身残疾，底下四个嗷嗷待哺的儿女，日子注定磕磕绊绊。
李道玄一连几句都被驳回来，多少有点泄气，嘴巴张了张，到底觉得是雇佣姚五的人不对。
“既是昨日便来了旁人，怎么还能当做无事发生？”
若是能及时发现及时处置，哪里会有慈悲剧？
“十败得太轻巧了。”李秀宁哪里不清楚明洛的行动力，若是她昨日发觉了此事，必定昨日就来求援。
指点他人，总是过分容易。
李秀宁都后悔和他们这些不通庶务的富贵公子哥这些人间疾苦，现在倒好，居然连明洛都被苛责上了。
就当秦王预备开口缓和下气氛时，视野最好位置最高的他捕捉到了一抹在帷布外徘徊不定的身影。
纤细清秀，影影幢幢间十分耐人寻味。
“何人在外？进来话。”
他扬声问。
倒霉的明洛才纠结了一会儿，便被此间最大的主儿捉了现形，所幸秦王猜得是她，语气并不如何严厉，要不然明洛怕得被侍卫押着进去。
她快步到场中，没管各色各样的探究眼神，甚至都没和李秀宁对视一眼通通气儿。
“拜见大王，大王万福。”
明洛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不等秦王问询有关事宜，便直截帘地为姚二求药。
“准了。你与张氏即可。”
秦王大手一挥，尽显风度。
明洛连忙在心里歌颂了下玄武门的伟大，忙去和边上看过来的张氏轻声细语起来，完话又心踱到了李秀宁身侧汇报情况。
这下李道玄按捺不住了。
他狐疑地打量着年青的娘子。
虽然穿得灰不溜秋不是啥绫罗绸缎，脸上也蒙着做贼心虚的面罩，但是不是太年轻了？
他向来不爱藏心思：“你便是宋医师？分管报城外派送的？”
被点名的明洛寻到出声之人，轻而易举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秦王左下首第二，李秀宁旁边，衣饰上有着暗纹，样式普普的幞头上含着块温润剔透的青玉。
再结合其人牛般的体格身板，炯炯有神冒着气儿的眼眸，反正不会是李元吉那种混账二代就是了。
多半是李二宗室里的隔房弟弟。
具体啥名她记不得了。
其中有个出名的学着李二打仗的姿态，没过几年惨死在了河北。
“我是。这位大王，有何指教？”
明洛大方答。
同时转向了李道玄。
“你……既然昨日得知领报之人换了，为何不昨日赶着过来，今日之祸事，你岂能没有责任？”
明洛刚缓和下去的心境又被这不知高地厚的牛犊子拱了个稀巴烂，她定定凝视了神情认真的李道玄片刻。
最终再度拜倒下去，干脆道：“是我一时不察，请责罚。”
刚想出声的李秀宁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最上方的秦王气势陡然张扬起来，眼神锐利。
毕竟明洛这一毫不留情的示弱认罪，闹得李道玄颇为尴尬，不上不下，他人是典型的雷声大雨点。
“你……昨日怎么就忽视了这一异常？”
李道玄并没有断案审判这方面的经验，属于一开口就有些拿不准，稍稍结巴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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