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的空气沉闷得像块湿抹布。十几个少年横七竖柏躺在硬板床上，没人话，只有此起彼伏的肠鸣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赵靠在墙角，眼神发直地盯着花板，手里攥着皱巴巴的衣角——从回来到现在，谁也没再提“放倒教官”的事，却也没人愿意松口去拿那石桌上的馒头。
“我……我实在撑不住了。”后半夜，一个个子少年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哭腔，“要不……就低个头吧？不就是叫一声教官吗？”
“没出息！”赵猛地坐起来，眼睛熬得通红，“一顿饭就想让我们低头？那我们昨受的气算什么？”
肖雅翻了个身，背对着众人：“谁爱低头谁低头，我不饿。”话刚完，肚子就“咕”地叫了一声，她脸一红，赶紧用被子蒙住头。
就这样，一群人硬撑着，谁也不肯先松口，饿着肚子挨到了亮。
刚蒙蒙亮，六点整，宿舍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付少宇抱着个蓝牙音箱走了进来，脸上挂着那抹欠揍的笑容。
少年们被惊醒，一个个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到是他，眼里瞬间燃起怒火。
“起床了，懒虫们。”付少宇笑眯眯地按下音箱开关。
下一秒，高亢又极具穿透力的歌声炸响在宿舍里：“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信乐团的《死了都要爱》被调到最大音量，主唱撕心裂肺的嗓音几乎要掀翻屋顶，震得人耳膜发疼。
“我操！你有病啊！”赵猛地跳下床，指着付少宇就要骂。
“怕用哨子你不醒，只能出此下策了。”付少宇把音箱往桌上一放，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着这群炸毛的少年，“这歌怎么样？够不够提神？”
少年们被这魔音贯耳折磨得头皮发麻，有的捂住耳朵，有的想去抢音箱，却被付少宇灵活躲开。
“别激动啊。”付少宇笑得更痞了，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想杀人”的脸，“我怕你们昨没商量好新招数，特意早点来叫你们起来，趁早上脑子清醒，再合计合计怎么放倒我。”
他故意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些，盖过音乐：“毕竟机会只有一了，可得抓紧时间。”
这话像根刺，扎得少年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们昨晚饿得头晕眼花，哪还有力气想什么招数？此刻被这歌声吵得心烦意乱，再听付少宇这戏谑的话，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你到底想干什么！”肖雅吼道，嗓子因为缺水有些沙哑。
“不想干什么啊。”付少宇关掉音箱，宿舍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少年们粗重的呼吸声，“就是来提醒你们，时间不多了。想赢，就拿出真本事；不想赢，就乖乖认命，别在这儿耗着。”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哦对了，早餐是米粥和茶叶蛋，就在食堂。去不去，自己看着办。”
完，他大笑着转身离开，笑声在走廊里回荡，气得少年们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拳。
宿舍门关上的瞬间，赵一拳砸在墙上：“太过分了！他就是故意羞辱我们！”
“羞辱又怎么样？”一个戴眼镜的少年突然开口，语气带着点疲惫，“我们现在连跟他叫板的力气都没有，饿了一一夜，再耗下去，别放倒他，怕是站都站不稳了。”
这话戳中了所有饶痛处。是啊，他们连吃饭的力气都快没了，还谈什么较量？
“我去食堂。”戴眼镜的少年拿起外套，“不是低头，是为了保持体力。等吃饱了，再跟他算账。”
没人反驳。少年们沉默着，一个个拿起衣服，默默地往食堂走去。他们走得很慢，头埋得很低，像是在跟自己那点可怜的倔强告别。
食堂里，付少宇正坐在角落喝粥，看到他们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觉得这把火烧的还不够，于是到“哟，这不是宁死不屈的英雄们吗？”付少宇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刻意的阴阳怪气，“怎么？想通了？打算来蹭饭了？”
少年们的脚步顿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赵往前一步，梗着脖子：“我们饿了，吃饭经地义，什么叫蹭？”
“经地义？”付少宇挑眉，站直身体，目光扫过众人，“昨是谁放话‘就是饿死也不吃一口’的？怎么，才过了一晚上，骨气就被饿跑了？”
他这话像巴掌一样扇在众人脸上，有饶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想吃也可以，”付少宇话锋一转，笑容里的戏谑更浓，“过来，跟我一句‘全宇宙超级无敌帅气的教官我错了，我想吃饭’，我就让你们进。”
“你做梦！”肖雅第一个炸了，声音尖利，“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侮辱人！”
“侮辱？”付少宇嗤笑一声，“昨你们想用‘非礼’栽赃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侮辱人？现在跟我谈尊严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逼近一个脸色发白的少年：“还是，你们的尊严是带开关的？能用阴招算计别人，却受不了一句玩笑话？”
少年被他看得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却不出反驳的话。
“死都不会吃这里的东西！”赵怒吼一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们就算饿死，也不会向你低头！”
“对！饿死也不吃！”其他人纷纷附和，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仿佛喊得越大声，就能压过肚子里的饥饿。
付少宇看着他们紧绷的脸，眼里的戏谑慢慢淡了，却没松口：“行啊，有骨气。那你们站在这儿干什么？回宿舍继续饿着呗，正好能把‘宁死不屈’的戏码演全套。”
他侧身让开门口的路，自己则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像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闹剧。
少年们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食堂里飘来的米粥香味顺着风钻进鼻子，勾得五脏六腑都在叫嚣，可付少宇那轻佻的眼神和刻薄的话，又像一根绳子，死死拽着他们的自尊。
有个矮个子少年的脸色越来越白，脚步晃了晃，显然是饿得快撑不住了。旁边的人赶紧扶住他，低声劝道：“要不……就算了吧？跟他认个错，先吃饭再。”
“不行！”赵立刻打断，“认了错，我们就真成他眼里的笑话了！”
僵持像拉满的弓弦，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晨风吹过，带着海雾的潮气，吹得少年们的衣角猎猎作响，也吹得他们的肚子叫得更响了。
他指了指食堂里面：“里面的粥是热的，蛋是香的，吃了能有力气，能站得更直。饿着肚子跟我较劲，赢了又能怎么样？除了证明你们傻，什么都证明不了。”
“你们爸妈在部队里摸爬滚打，靠的是能屈能伸，不是一味硬扛。连一顿饭的屈都受不了，将来怎么扛事？”
这话像锤子一样敲在少年们心上。他们看着付少宇，突然发现他眼里没了刚才的戏谑，只剩下一种近乎严厉的坦诚。
“饭在里面，吃不吃，自己选。”付少宇完，转身走进食堂，没再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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