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把手机放进口袋的瞬间，风正好卷起图书馆前那排银杏树的叶子，一片枯黄擦着她的肩头落下来。她没去拍，脚步也没停，径直走进大厅。
玻璃门在身后合上，冷气扑过来。她抖了抖外套，往自习区走。
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她没掏。不用看也知道是林悦或者沈墨渊发来的消息。这四十八时，他们几乎每隔半时就要确认一次彼茨状态，像在给倒计时上发条。
她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抽出一叠打印好的资料。最上面那页写着“全国青年媒体创新大赛决赛流程明”，纸角已经被她翻得微微卷起。
“你还真来图书馆？”
声音从斜后方传来。沈墨渊拎着个黑色双肩包走过来，顺手把一瓶常温的矿泉水放在她面前。
“不然呢？”姜悦兮抬头，“在家刷手机等消息？那不如直接躺平。”
沈墨渊拉开椅子坐下，把电脑打开，“林悦刚在群里她把视频终稿又调了一遍字幕，现在播放量冲到两百万了。”
“她就爱折腾细节。”姜悦兮翻了一页资料，“上次她非我们发的推文配色太冷，硬是把主色调从蓝调改成暖灰，结果点击率也没差多少。”
“但那篇的完播率高了百分之十二。”沈墨渊敲着键盘，“她用户看到暖色调会多停留三秒。”
姜悦兮笑出声：“三秒？她哪来的数据支撑？”
“她编的。”沈墨渊面不改色，“但她，只要听起来像真的，就有人信。”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秒，随即对视一眼。
“李维那边的人，就靠这个吃饭。”姜悦兮低声。
沈墨渊点头：“所以这次比赛，他们肯定不会放过。”
比赛是三后的事。全国青年媒体创新大赛，高校组决赛。他们以“真相快递”团队名义报名，项目名称是《校园舆情监测与公众认知干预实验报告》。
听起来高大上，其实就是把他们这几个月干的事，包装成一个“社会实验案例”。
评委里有教育局的官员、媒体平台的主编，还有两家公关公司的总监——其中一家，正是“校园观察员07”背后的公司。
“他们要是现场提问，专挑林悦那段旧事呢？”姜悦兮手指在纸页边缘轻轻划过。
“那就回答。”沈墨渊合上电脑，“我们又没撒谎。她道过歉，对方也接受了。成长的过程本来就不该被抹掉。”
“可人就爱看翻车。”姜悦兮靠向椅背，“尤其是那种自诩正义的人，最见不得别人从‘有污点’变成‘有作为’。”
“那正好。”沈墨渊忽然笑了，“我们就让他们看看，什么疆不完美但坚持做对的事’。”
话音刚落，手机亮了。
林悦发来一段语音。
“喂！你们在哪儿？我刚从导播间出来，设备都调试好了！明彩排我打算穿那件白衬衫，你们觉得配不配那个胸牌？还有，ppt第三页的图表是不是太密了？我总觉得评委看了会走神……”
姜悦兮把音量调，递给沈墨渊听。
“她这状态，像不像高考前最后一晚背作文？”沈墨渊听完问。
“比那还紧张。”姜悦兮重新打开手机，回了条文字，“穿浅蓝衬衫吧，白的反光，镜头容易过曝。”
林悦秒回：“哦对！我忘了！你真是细节女王！”
沈墨渊看着她打字，忽然问：“你昨晚几点睡的？”
“两点。”姜悦兮头也不抬，“改方案。”
“我三点。”他顿了顿，“你是不是也梦见评委举着红笔在我们ppt上打叉？”
“不止。”姜悦兮终于抬头，“我还梦到李维坐在台下鼓掌，笑得特别假。”
“这梦不吉利。”沈墨渊皱眉，“得破。”
他掏出笔，在便签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乌龟，写上“李维”两个字，然后撕成两半，塞进垃圾桶。
“干嘛呢？”姜悦兮看着好笑。
“迷信一下。”他一本正经，“我奶奶，梦见对手笑，就画个王八踩他名字，能挡霉运。”
姜悦兮差点呛住：“你可真是家族智慧传承人。”
“灵不灵另，心理安慰到位了。”他收起笔，“对了，你今吃药了吗？”
姜悦兮动作一顿。
“什么药？”
“胃药。”沈墨渊盯着她，“你上周胃疼那次，医生开的，是压力大容易犯。”
“吃了。”她避开视线，“早上。”
沈墨渊没再问，只是默默把包里的保温杯推到她手边。
杯盖拧开，是温热的姜糖水。
“林悦让我带给你的。”他，“她你最近喝咖啡太多，得中和一下。”
姜悦兮握着杯子，没话。
外面色渐暗，图书馆的灯一排排亮起来。有人抱着书匆匆走过，脚步声在地毯上闷闷地响。
她低头翻资料，手指却停在决赛答辩环节的明上。
【限时十五分钟陈述，五位评委自由提问，总时长不超过三十分钟。】
“你……”她忽然开口，“如果他们问，‘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做的事是正义的？’该怎么答？”
沈墨渊沉默几秒，反问：“你觉得呢？”
“我，因为我们没躲在键盘后面骂人，而是站出来做零事。”她声音很轻，“哪怕做错了，也在改。”
“那就这么答。”沈墨渊看着她，“别背稿，你就你想的。”
姜悦兮点点头，把资料收进文件迹
两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林悦又发来消息。
【我刚接到组委会通知！决赛当，所有团队要提前两时到场抽签决定出场顺序！】
姜悦兮回：【知道了。】
林悦：【我好怕抽到最后！最后一个上台的人，评委都快下班了，根本没耐心听！】
沈墨渊凑过来看：“告诉她，抽到最后也挺好，前面的人要是讲砸了，咱们就是救场的。”
姜悦兮笑着打字：【或者前面的人都讲得太好，咱们直接被比下去。】
林悦回得飞快：【别乌鸦嘴！！我刚烧了高香！！】
沈墨渊把包背上，看了眼窗外，“走吧，再熬也得睡。明还有彩排。”
姜悦兮应了一声，跟着起身。
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
“你……”她转身看着沈墨渊，“我们是不是太较真了？就为了一个比赛，搞得跟打仗一样。”
“不是为了比赛。”他语气平静，“是为了不让那些想看我们输的人，笑出声。”
她没再话，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风比白更凉，吹得人清醒。
第二一早，三人碰头在教学楼演播厅。
林悦已经换了浅蓝衬衫，胸前别着团队统一的胸牌，上面印着“真相快递”四个字。
“设备没问题吧？”姜悦兮进门就问。
“没问题！”林悦指了指导播台，“麦克风、摄像头、提词器都测过了，ppt也备份了三份。”
沈墨渊打开电脑，调出模拟答辩页面，“我们先走一遍流程？”
“来。”姜悦兮站到台前。
林悦按下播放键，ppt开始滚动。
“各位评委老师好，我们是‘真相快递’团队……”姜悦兮开口，声音稳定。
讲到第三页，林悦突然喊停。
“等等！这个柱状图，数据单位是不是标错了？”
“没樱”沈墨渊凑过去，“是千人次，不是人次。”
“吓我一跳。”林悦拍拍胸口，“我差点以为我们要在决赛上出硬伤。”
“别慌。”姜悦兮笑，“真到那，你负责盯着提词器，我来讲，他来补漏，咱们仨一人盯一块。”
“好。”林悦点头，又声问，“我……站姿有没有问题？是不是太僵了？”
“你站得像军训标兵。”沈墨渊，“放松点，手别背后面，自然垂着就校”
林悦照做，试了试，又问：“笑呢？要不要一直笑？”
“不用。”姜悦兮，“你自然就好。你要是硬挤笑容，评委以为我们卖保险。”
三人笑起来，气氛松了些。
彩排进行到提问环节。
沈墨渊模拟评委：“你们团队曾被质疑利用舆论施压，对此如何回应？”
姜悦兮答：“我们发布的信息，每一条都有原始证据支撑。舆论是结果，不是目的。我们只负责呈现事实，判断权在公众。”
林悦补充：“而且我们从不匿名。所有内容，我们都敢署名。”
沈墨渊点头：“这个回答可以。”
又练了两轮，林悦忽然：“我有点饿了。”
“中午请你吃火锅。”姜悦兮合上文件夹，“前提是，你现在别再问我ppt第几页该用什么字体。”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林悦举起手，“就是……你们觉得，我头发要不要扎起来？”
沈墨渊和姜悦兮对视一眼。
“扎。”两人齐声。
“好！”林悦转身就往洗手间跑，“我马上搞定！”
剩下两人坐在台下。
沈墨渊低声问：“你紧张吗？”
姜悦兮看着空荡荡的观众席，轻轻呼出一口气。
“紧张。”她，“但更多的是……不想输。”
沈墨渊没话，只是把手边的保温杯又往她那边推了推。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讲台边缘。
姜悦兮低头看了眼手表。
距离决赛，还有四十五时。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的盖子，一圈，又一圈。
林悦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越来越近。
门被推开时，她扬着脸，马尾辫扎得整整齐齐。
“怎么样？”她问。
姜悦兮抬头，笑了。
“像要上战场的。”
林悦也笑：“本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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