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沐洗尽一身风尘,走出净室时,满桌佳肴已氤氲着热气。贺楚正执壶斟茶,袅袅水汽柔化了他惯常凌厉的轮廓。
我坦然落座,看他将白玉瓷盏斟满:“先润润喉。”他将茶盏推过来,釉面与檀木桌案相触发出清响。
我捧起茶盏轻抿,暖流顺着喉间滑入四肢百骸,不由惬意地眯起双眼。
他眼底浮起笑意,银箸在灯下划出流光,不消抬眼便将我素日爱吃的炙羊肉、芙蓉脍尽数布满青玉碟。
待搁下筷箸时,他忽然倾身而来,温热的指腹掠过唇角,拈走一粒莹白的饭粒。烛火在他指上跃动,映得他低垂的睫羽根根分明。
“还是这般孩子气。”他轻笑,将那粒饭置于自己碟郑
他凝视着我,屈指叩了下紫檀案几,玄色衣袖掠过青玉瓷碟:“你且在此处安心住下。待你爹娘气消了,我便送你回南平。”
“什么?!”我猝然抬头,银箸重重搁在青玉碗上。
烛火在琉璃灯里炸开灯花,映得他那双总是噙着笑意的凤眸此刻沉静如水,倒映着我因震惊而苍白的脸。
我凝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心绪如惊涛翻涌。难道真如娘亲所言,他这般若即若离皆是算计?
心念转动间,那句盘桓心底多时的质疑终是脱口而出:“莫非……你当真在使欲擒故纵之计?”
他喉间滚出低沉笑声,震得案上茶汤泛起涟漪:“令堂还赐教了哪些?”
“她……”我咬唇望着他襟前暗绣的龙纹,“你受我爹那掌,不过是出苦肉计。”
“精辟。”他执起凉透的茶盏轻晃,“不愧是当年交手过的故人。”
白玉盏底碰在紫檀案上发出清响,“宁公主眼光依旧毒辣。”
“不过——”
他突然倾身,松烟气息笼罩下来:“她识得的是当年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贺楚。”
指尖掠过我鬓边碎发,带来战栗的暖意,“而非今日的我。”
我不解地蹙眉,见他指尖在案几纹路间缓缓画圆:“人总会变,有些珍宝……”
他忽然抬眸,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该用真心去珍惜,而非算计。”
我望着他深邃的眼眸,似懂非懂间,只觉得他话中藏着太多我还未能参透的玄机。
他忽然伸手轻点我的额间,力道温柔却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傻丫头,终究是年岁尚浅。”
指尖的温度留在眉心,他的声音里沉淀着岁月的重量:“可谁不曾年少轻狂?谁不曾因年少无知犯下过错?你爹娘的担忧不无道理,若你遇见的是当年的贺楚,怕早不是今日这番光景。”
我听出他话中既包容又不赞同的深意,不由蹙眉反驳:“若我不逃,爹娘定会逼我嫁给江临舟。那日我爹已去寻六叔商议婚事了……”
他眸中的星光微微黯淡,执起茶盏又放下:“万事皆有转圜的余地。或许该换个方式与你娘推心置腹,或是寻你爹再作深谈。有时柳暗花明,只在转念之间。”
我垂首不语,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茶盏上的云纹线条。
此刻细想,确实还有太多法子尚未尝试过,偏在当时情急之下,选了最决绝的一条路。
见我不再言语,眸中神色几经变幻,他起身一抬手。候在门外的宫人应声而入,垂首敛目,将满桌杯盘悄无声息地撤去。
我还未及反应,忽觉身子一轻——竟被他打横抱起。
惊得我慌忙抵住他胸膛,指尖触及玄色常服下紧实的肌理。
却听见他喉间逸出低沉的轻笑。他稳步走向内室的拔步床,轻轻将我安置在锦褥之间。
“我的禾禾,将来是要堂堂正正行走在阳光大道上的。”他指尖拂过我鬓边碎发,声音里藏着难言的情绪。
锦衾掀开时带起檀香微风,他仔细掖好被角,搬来绣墩坐在床畔。
温暖掌心隔着锦被轻拍,节奏恰似儿时娘亲哼唱的江南调。
烛影在纱帐上摇曳,将他挺拔的身影投成守护的姿态。
困意渐渐漫上来,朦胧中感觉他起身在床畔驻足良久。
“傻禾禾。”最终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落下,烛火应声而熄,脚步声渐远,独留满室月光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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