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的是,那人似乎并未将目光投注于我,只径直朝云泽一招手,语气熟稔:“来得正好,茶尚温。”
云泽立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脚步轻快地朝他走去。
我赶忙低头紧随其后,将自己尽可能隐在他的身影里,险些因这一步急趋而暴露了行迹。
那人执起茶壶,亲自为云泽斟满面前的白瓷盏。
云泽端起来细品一口,赞道:“好茶!条索紧曲,白毫显露,汤色绿亮清透。这香气……嫩香持久,滋味鲜醇,回甘绵长,是地道的‘文君绿茶’无疑!”
我闻言,忍不住悄悄吸了吸鼻子。空气中确实萦绕着一股清新鲜灵的茶香,我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细辨其味。
那二人不再多言,惬意地对坐品茗。
盏尽,便执起黑白之子,落于秤上。顷刻间,棋局之上已是风云暗涌,子落如飞,开局便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然而那饶棋艺明显高出云泽不止一筹。
我冷眼旁观,见他数次故意卖出破绽,诱使云泽深入,随即轻巧合围,步步紧逼。
我口不能言,心下焦急万分,恨不得亲自上前指点,忍不住朝那人飞过去几个白眼。
正焦灼间,忽闻那人落下一子,语气悠然,仿佛随口闲谈,却意有所指:“治大国若烹鲜,火候分寸,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云泽,棋局如局,欲速则不达,切忌心浮气躁。”
云泽闻言,竟真的放下手中捻着的白子,神色一肃,如同虚心受教的学子般正襟危坐,恭敬道:“愿闻其详。”
那人唇角微扬,指尖黑子随之落下,轻巧一点,竟瞬间盘活了云泽角部那片看似岌岌可危的孤棋,一条生路豁然开朗。
他这才缓声开口,声音清朗:“古人云:民动如烟,聚散无常。
春秋时,管仲于《管子》之中首倡‘以人为本’之治国纲领。其后,《孟子》等诸多典籍亦阐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深意。”
他目光扫过棋局,又似望向更远之处,继续道:“简而言之,‘以人为本’之要义,在于不断体察、顺应并丰厚百姓生计之根本。
黎民百姓之所求,向来朴素而纯粹——不过求三餐温饱,有蔽体之衣,老者有所赡养,幼者得沐教化而已。
为政者若能持守此心,便是把握了治国之根基。”
他端起面前的茶盏,指尖轻抚盏壁,微呷一口,继而缓声道:“然则,知易行难。
‘以人为本’四字,来轻巧,真正落到实处,却需依据时、地利、人情,审时度势,灵活变通,绝非拘泥成法可成。”
“便以南平与东星持续数年之‘南水北引’工程为例,”他目光微抬,似在审视棋局,又似洞见万里山河,“此乃将‘民本’二字切实落于沟渠堤坝之间的壮举。
引南方丰沛之水济北方之旱,化瘠土为良田。据悉,沿线受惠之地,百姓粮产逐年丰稔,仓廪渐实。
此非口惠而实不至的空谈,而是真正泽被苍生、提升黎庶生计的国之要政。两国能摒弃成见,共襄此利民之举,尤为可贵。”
言罢,他指尖棋子轻敲枰面,发出清脆一响,仿佛为其话语落下注。
那棋子落枰的清脆一响,仿佛直接敲在我的心尖上,令它不由自主地蜷缩颤抖。
此人不仅知晓我的名讳,竟连我爹娘当年倾注心血、竭力推动的“南水北引”工程之细节也如数家珍!若他未曾刻意探查、深入研究过,我绝不相信。
一个最棘手的问题赫然横亘于眼前:他究竟是谁?为何处心积虑地接近云泽和我?这一切的动机和目的,我全然不知。
这种全然被动、如同置身迷雾的感觉,实在过于危险。仿佛整盘棋局已在不知不觉间脱出掌控,令我脊背发凉。
而一旁的云泽,竟仍听得津津有味,浑然不觉已身陷何等莫测的境地。
傻哥哥啊!你若真想研学治国之道,何不直接回南平去问我爹娘?
他们怕是恨不得你早日接下这千斤重担,也好乐得清闲,做个逍遥的“甩手掌柜”。
何苦在簇、对着这个来历不明、深浅难测的陌生人,听得如此投入,宛如稚子仰慕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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