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窟的前厅还飘着桂花酿的甜香，只是这香气里裹着的魔气越来越浓，像掺了沙子的蜜糖，闻多了嗓子眼发涩。那些被《好汉歌》震得愣神的人影，黑色瞳孔里刚泛起的清明又开始模糊，有个穿西装的男人突然抓起桌上的公文包，机械地往叶辰头上砸——包上的金属扣闪着寒光，竟也是被魔气侵蚀过的样子。
“我操这哥们上班摸鱼摸到妖窟里来了？”张屠户一铁钳拍飞公文包，铁钳齿勾住西装男的领带，猛地往后拽，“醒醒！你KpI完成了吗就搁这当妖怪！”
西装男被拽得一个趔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突然张开嘴，吐出条两尺长的舌头，舌尖分叉，像条蛇似的往张屠户脸上舔。
“我呸！”张屠户嫌恶地偏头，另一只手掏出火折子就往他嘴里怼，“给你漱漱口！”
磷火“腾”地窜进西装男嘴里，他猛地惨叫一声，舌头瞬间焦黑，黑色瞳孔里的混沌却散了些，捂着脸蹲在地上哭：“我不该挪用公款……我不该……”
“看来得给这帮家伙来剂猛药。”叶辰指尖在骨笛上一弹，笛身的“岳”字金纹突然亮起，“二柱子，换《百鸟朝凤》！要最欢腾的版本！”
“得嘞！”二柱子摸出最后一片“惊蛰簧”——这簧片是用春雷劈过的竹子磨的，专门破邪祟的死气。他深吸一口气，唢呐声骤然拔高，像有只凤凰扑棱着金翅膀从笛音里飞出来，直冲妖窟深处。
这招果然管用，那些人影的动作明显迟缓了，有个穿校服的姑娘突然扔掉手里的半块人肉，抱着头喊：“我要妈妈……我不该闯红灯……”；还有个老头颤巍巍地掏出老花镜，对着《编程导论》发呆：“这字咋都不认识了……”
“林砚！”叶辰喊道，“记下来！这些人执念都在生前遗憾上！”
林砚的札记自动浮到半空，笔尖悬在纸上，那些人影的话一出口，字迹就自动显现在纸上，还带着淡淡的金光：【挪用公款的西装蘑闯红灯的姑娘、看不懂编程的老头……】
“这札记成精了啊！”张屠户看得直咋舌，铁钳敲碎扑过来的蛇妖脑袋，“比我家那本记账本好用多了！”
影狼突然发出警告的低吼，鬃毛指向妖窟深处。那里的黑雾像沸腾的水般翻滚，隐约能看见棵巨大的树影，树枝上挂着无数个灯笼，走近了才发现，哪是什么灯笼，全是用透明的妖囊装着的人影，个个闭着眼，嘴角还挂着笑，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千年桂妖！”林砚的札记突然剧烈抖动，纸上浮现出幅狰狞的插画——棵长着人脸的桂树，树根像无数只手，正往地下拖拽着人影，“老医师它靠吸食饶遗憾和美梦活着！那些灯笼里的人，意识都被困在最美的梦里，肉体慢慢被树根消化……”
话音刚落，树上突然落下片巨大的花瓣，像把扇子似的拍向二柱子。二柱子唢呐一抬，《百鸟朝凤》的调子突然拐了个弯，融进段《抬花轿》的喜庆旋律，花瓣“啪”地被震得粉碎，碎末里飘出些粉色的光点，落在地上竟长出了丛丛雏菊。
“嘿！这老妖精还怕喜庆的调调！”二柱子眼睛一亮，唢呐声更欢了，“叶辰！整段《婚礼进行曲》！我二叔结婚时我吹过，保准喜庆！”
“别瞎吹！”叶辰骨笛一横，拦住片飞来的树叶——那树叶边缘像刀片似的闪着寒光，“它不是怕喜庆，是怕‘生’的气息！《百鸟朝凤》里有春回大地的生机，刚好克它的死气！”
他突然拔高笛音，骨笛的“镇岳曲”与唢呐的《百鸟朝凤》拧成股绳，像道金色的鞭子，狠狠抽在桂妖的树干上。树皮“咔嚓”裂开道缝，流出墨绿色的汁液，树脸上的眼睛突然睁开，竟是无数只重叠的瞳孔，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扰我清梦……都得死！”
树根突然从地下窜出来，像无数条毒蛇，缠向鳞甲兽的腿。鳞甲兽怒吼一声，背上的鳞片猛地张开，射出密密麻麻的尖刺，将树根扎成了筛子，墨绿色的汁液溅了一地，闻着竟有股腐乳的臭味。
“我操这味儿！比张屠户的臭脚丫子还上头！”二柱子捏着鼻子喊，唢呐声却没停，反而加了段《欢乐颂》的调子，听得人想跟着跺脚。
张屠户正跟条粗壮的树根较劲，铁钳死死夹住树根的尖端，那树根上还长着指甲，正往他胳膊上抓：“叶辰！这老妖精皮太厚！笛子捅不穿啊！”
“攻它的花！”林砚突然喊道，札记上的插画正在更新——桂妖的头顶开着朵巨大的花，花瓣层层叠叠，花心却漆黑一片，“那是它的妖丹所在！用《破阵乐》的劲儿灌进去！”
“收到！”二柱子猛地换流子，唢呐声瞬间变得凌厉，像无数把刀子往桂妖头顶飞。叶辰的骨笛也配合着压低音调，金纹亮起，像在给唢呐声铺了层钢甲。
桂妖显然慌了，树脸上的眼睛全瞪圆了，无数片树叶像暴雨似的砸下来。影狼驮着林砚在树叶间隙穿梭，林砚的札记散发出柔和的光，每道光落在树叶上，树叶就变成了普通的落叶，轻飘飘地落下。
“就是现在！”叶辰突然跃起，骨笛直指桂妖的花心，灵力顺着笛身灌进去，金纹在花心炸开，像放了个金色的烟花。二柱子的唢呐声也同时炸响，《破阵乐》的调子裹着《百鸟朝凤》的生机，硬生生钻进了花心的黑窟窿里。
桂妖发出惊动地的惨叫，树身剧烈摇晃，那些挂在树枝上的灯笼开始往下掉。叶辰眼疾手快，骨笛一挥，金气化作无数只手，托住那些灯笼往地面送：“张屠户！接人！”
“来了！”张屠户扔开手里的树根，铁钳舞得像个保护罩，接住个掉下来的灯笼，心翼翼地揭开妖囊——里面是个老奶奶，正闭着眼笑，嘴里念叨着“孙子考上大学了”。他赶紧用铁钳戳破妖囊，老奶奶“哎哟”一声醒过来，迷茫地看着四周：“我这是在哪儿？刚梦见大孙子给我递录取通知书呢……”
越来越多的人被救下来，有的哭，有的笑，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桂妖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树身的裂缝越来越多，最后“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化作堆冒着绿烟的朽木，只有棵的、嫩绿的桂树苗从朽木里钻出来，怯生生地晃了晃叶子，再没了之前的狰狞。
“这是……转世了？”林砚蹲在树苗前，札记上的插画变成了棵可爱的树苗，旁边写着：【放下执念，重归本真】。
二柱子的唢呐还在吹，只是调子变成了温柔的《茉莉花》，吹得有点跑调，却特别动听。张屠户扛着铁钳，叉着腰哈哈大笑：“搞定！这老妖精比音煞好对付多了！”
叶辰望着那些逐渐清醒的人们，又看了看那棵树苗，骨笛上的金纹渐渐隐去，轻声道：“不是好对付，是它们心里，本就藏着不想被吞噬的光。”
远处的黑雾还没散尽，但风里已经飘来真正的桂花香，清清爽爽的，闻着让人心里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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