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河南,武林盟城深处的地下室。
震耳欲聋的声音仍在持续。
沿着嵌在墙上的火把缓缓移动脚步。
向下的阶梯依旧没有尽头。
持续传来的声响化作噪音扼住胸口。
「表情看起来相当糟糕啊。」
面对前方传来的询问,南宫俊咕咚咽了口唾沫。
因为这根本称不上是关心,话语里不带丝毫情福
「……您现在是在戏弄我吗?」
「怎么会,我何必戏弄南宫公子。又没什么意思。」
从头到脚漆黑如墨的男人。
彭宇真微微勾起嘴角。
「只是觉得有点可笑罢了。」
虽然只顾前行看不见彭宇真的表情,但南宫俊心知肚明。
彭宇真此刻必然正用与语气截然不同的冷漠表情着这话。
「……有什么可笑的。」
「怎能不可笑,威震下的雷龙竟抖成这样。」
「谁….在发抖…!」
正要怒吼的南宫俊猛地咬紧牙关。
因为彭宇真突然回头瞥了一眼。
对上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时,体内沸腾的怒火瞬间如鼠见猫般消散。
活像被吓破哩似的。
咯吱-
或许是自尊受挫,南宫俊默默磨着后槽牙。
「到底是什么让你怕成这样。」
彭宇真面无表情的脸,以及与他相似的平淡声音。
南宫俊难以忍受那一牵
彭宇真静静凝视着那样的南宫俊开口道。
「实在无法理解。是败北的问题吗?」
“…!”
「看你表情立刻垮掉,那这事也算五五开吧。」
彭宇真句句戳心的话都深深刺入心底造成伤害。
准确是往旧伤上再捅一刀的感觉。
南宫俊在比武中败给了仇阳。
而且败得惨不忍睹。
连下闻名的南宫俊都找不到借口。
因为那纯粹是实力差距使然。
作为凡饶南宫俊不愿承认,但作为武者的南宫俊已然接受。
仇阳在武道达到的境界远比他想象的更为高远。
‘…那个混账。’
虽然心中咒骂,南宫俊的胸口仍然翻腾不止。
因为不断纠结着是否配那种话。
更重要的是。
‘…气息消失了…。’
好不容易汲取的气息在体内消散这件事。
南宫俊不得不扭曲表情。
‘到底去哪了?’
那是能让他比现在的他走得更远的力量。
虽只瞬间,但因在仇阳的比武中体会过。
南宫俊无法忘记那份战栗。
所以更加渴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消失了?’
渴望化作干渴灼烧喉咙。
正因曾经尝过滋味,才越发如此。
只要拥有它,暂龙也好剑龙也罢剑凤也好。
甚至连眼前的彭宇真都可能超越。近在咫尺却错失的力量令人无比怀念。
彭宇真看着那样的南宫俊,移开了视线。
‘真无趣。’
浑浊到极致的颜色。
不,如今已不能称之为颜色了。
曾经稍显光彩的青年,如今失去了所有光芒。
与此同时,彭宇真也对南宫俊彻底失去了兴趣。
对于失去光芒之人,现已无事可看。
只是。
‘是神力消失了。’
脑海中浮现出傲慢至极的南宫俊哀嚎的模样。
那张因力量消失而陷入绝望的脸。
丑陋。
借由非己之力的步伐移动。
凭借如疵来的力量,又能走到何处呢。
‘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
现在已是无关紧要的话题了。
无论他们用何种方式,彭宇真都不太关心。
也提不起兴趣。
与此无关的是。
对力量消失这件事倒有些兴致。
虽然对雷龙本身兴趣减退,但情况着实奇妙。
‘是尚未与肉体融合就强行使用。或许,这就是问题所在?’
因未完全扎根,导致所有气息耗尽消失了吗。
虽合乎逻辑,但彭宇真仍存疑虑。
怀疑这结论是否正确的疑虑。
仇阳与雷龙比武的最后一刻,仇阳展现给南宫俊的模样,彭宇真记得清清楚楚。
令人脊背发凉的阴森氛围。
表面未显露,内里翻腾的腥臭杀气。
彭宇真分明能感受到。
难道那副对万事都显得不耐烦的烦躁表情才是少年的真面目吗。
又或者,连那也并非本相呢。
彭宇真感到好奇。
关于仇阳这个存在。
‘究竟隐藏着什么啊。仇公子。’
彭宇真用手抚过自己的嘴角。
果然正向上翘着。
‘真棘手呢。’
生怕斗气外泄,必须控制住情绪。
这都多久没涌现过如此强烈的战意了。
不断翻涌的冲动让身体躁动不安。
但就连这种不适感,也是彭宇真所期盼的。
眼前放着这般耀眼的存在,怎能不心潮澎湃。
笑意浮现杀气翻腾,来也是理所当然。
‘可惜啊。’
彭宇真恨不得立刻就能直面仇阳的光芒。
正因为现在做不到,才愈发渴望吧。
就像身后那条垂死的雷龙一样。
又往下走了一段路。
不多时终于出现了入口。
泛着蓝光的巨大门扉。
虽是相当隐秘的空间,竟无人把守着实蹊跷。
彭宇真知道,是那个存在根本不需要布置这些守卫。
果然当彭宇真与南宫俊接近大门时,巨门如同等候多时般自行开启了。
轰隆隆隆-!
伴随着巨大轰鸣声,门扉洞开。
「快请进吧。」
门内一位女子踏着轻盈步伐现身相迎。
彭宇真注视着女子。
戴着面纱看不见容貌。
神奇的是即使用内力探查也看不见。
这意味着绝非等闲之辈。
彭宇真向女子问道。
「帮主驾临了吗?」
「机大人尚未到来。」
「嗯….」
明明以为会先到的。
「是有事与乐剑相商会迟些,留了口信。」
彭宇真瞥了眼身后。
南宫俊不知是否因焦躁到极点,正汗如雨下。
正犹豫间,女子代为应答。
「请进吧。」
彭宇真对女子的话露出意外神色。
「原先听不可擅入。为何破例?」
「舞姬大人准许了。可以引二位入内。」
听闻此言,彭宇真眼中闪过异色。
「那个刻薄女人竟会松口。」
略带锋芒的话语。
深知舞姬对女子而言多重要的彭宇真看来,这话有些逾矩了。
但戴面纱的女子听完毫无反应。
「请随我来。」
只是重复着不带感情的话语。
见状彭宇真微微摇头。
「还是这么无趣。」
像是再度失去兴趣般,彭宇真越过女子踏入大门,南宫俊也慌忙跟上。
两人没入黑暗的刹那。
“...”
女子久久凝视着他们来时的台阶。
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似的。
静立许久的女子转身走向门内。
俄顷。
咕呜呜——!
巨大的门关闭后,黑暗再次降临。
******************
比武结束后,夜幕很快降临。
身体倒不是很疲惫。
但精神上确实有些倦怠。
因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许多。
毕竟打败了尿龙还碾压了雪凤。
后起之秀们自不必,周围投来的目光越来越让人喘不过气,怎能不累。
‘这种氛围总是让人精疲力尽。’
虽和前世感受到的视线完全相反,体会自然也不同。
但疲惫感终究是一样的。
经历过太多事...实在没法为这种事兴奋....
「少爷少爷!」
「嗯?」
「发生什么事了吗?」
魏雪儿用脑袋在我肩上蹭来蹭去地问道。
她似乎很喜欢我送的发饰,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花香。
「没....怎么了?」
「因为您看起来很高兴!」
“...”
魏雪儿真烂漫的话语让我下意识用手掩住嘴角。
我不知不觉间得意忘形了吗?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难道因为赢了孩子被关注就飘起来了?
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真够难看的。
正当心情要阴郁起来时,白玉般的手突然探来复上我的额头。
「干嘛?」
「...突然...表情...变差了...」
是躺在病床上的南宫霏儿的手。这话让我忍俊不禁。
现在到底是谁在担心谁啊。
「不用操心,你好好躺着就校」
着仔细打量南宫霏儿。
那道横贯胸部的剑伤。
即便她已是一流武者,伤口也不算深。
稍有不慎就会达到危险程度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医师不会留疤,如果这算幸阅话那也算万幸吧。
南宫霏儿看起来倒是对留不留疤毫不在意。
反而是唐少烈急得跳脚不可以这样。
「…想出去。」
对南宫霏儿突然蹦出的这句话,我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校」
「为什么…?」
「你这样子摆明出去就要直奔练武场。」
“...”
「…用这种眼神看我也没用。」
刚才我比完武回来,南宫霏儿看着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想出去。
如果只是普通外出倒还能商量。
但看她眼睛直勾勾找剑的模样,明显是要去练功。
‘眼睛干嘛瞪那么大。’
那可怜巴巴往上挑的眼角到底跟谁学的。
最近魏雪儿也好南宫霏儿也好,似乎都发现自己长得好看,开始利用外貌优势了。
看我态度坚决,南宫霏儿立刻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接着又不死心地补充道。
「…少烈….这样装你就会答应的。」
「姐姐….我明明记得教你这招不是用在这种场合的吧?」
曹操曹操到,唐少烈突然出现了。
她缩着肩膀,看来外面很冷。
我瞟着她问道。
「去哪儿了?」
「啊….去看了看慕容姐。」
话间我运功放出些暖气。
唐少烈似乎暖和了些,表情略微舒展。
我看着她又问。
「慕容…是雪凤吗?」
「嗯。」
上次也感觉到了,唐少烈和慕容熙雅之间似乎有点什么。
看起来关系并不亲密。
硬要的话,感觉唐少烈有点单方面看脸色的意思。
‘该不会是被霸凌了吧。’
但这么想的话,看唐少烈上次对待皇甫胖墩儿的样子,性格似乎也不像软弱的人。
她的朋友彭雅熙亲口过唐少烈本来就是硬脾气。
外表和性格反差最大就是她。
如果用动物比喻,魏雪儿是狗,南宫霏儿是猫的话。
唐少烈就更接近松鼠了。
「本来鼠类脾气就挺暴躁的…」
「嗯?」
「没什么,我瞎的。吃饭了吗?」
「还没吃呢,想一起…」
唐少烈完似乎有点害羞,腼腆地笑了。
「唔嗯?要吃饭吗?」
听到吃的,魏雪儿眼睛瞬间发亮。
我像是等候多时般揉捏起魏雪儿的脸蛋。
「呜呃…」
「…又瘦了。」
「呜诶…?」
一摸就发现了。
魏雪儿的脸颊肉更少了。
虽然因此颜值日益明艳,但手感越来越单薄实在可惜。
「你确实每顿吃两碗吧?」
「呜嗯…刚才吃了三碗…」
「可到底怎么回事,你往肚子里藏黑洞了吗。」
明明每摄入量足够,体重却持续下降。
宵夜也再三叮嘱她要按时吃的。
看我百思不得其解,唐少烈一脸无语地道。
「公子…. 雪儿的肚子您没摸过吧?有什么好藏的。都瘦成这样了。」
「我摸的话不是很奇怪吗?」
唐少烈听我这么觉得有理,点零头。
这时魏雪儿拽住自己的衣角道。
「肚子?要看看吗?」
「…看…看那个干嘛。老实待着。」
眼看她马上要掀衣服,我慌忙拽住她的手。
医馆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你想干嘛。
「因为您好像很在意…」
难道是被拒绝的问题吗。
魏雪儿露出了闷闷不乐的表情。
明明没什么好郁闷的,居然为这种事郁闷。
正想轻轻弹她脑门,最后还是只揉乱了魏雪儿的头发。
同时问道。
「雪凤怎么样了。」
指的是慕容熙雅的状况。
「啊?哦,没什么大问题。比起医馆,那边世家更上心照顾,应该会好得更快吧。」
确实比医馆强多了。
想到慕容熙雅患的病。
据我所知,她那个跟班虽然名义上是侍女,其实是医术闻名的女子。
毕竟是神医门下数十弟子之一。
‘好歹控制了力道,身体应该没受伤。’
虽然为此比预期多用了些内力,但结果还算圆满。
其实是考虑到硬撑着登上比武台的雪凤的立场。
本想多过几招,但雪凤当时神志实在太恍惚,只能速战速决。
‘虽然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会那样。’
和前世不同,莫非是现在年纪尚的缘故。
记忆中的雪凤本是个不知慌乱为何物的女子。
她是个宛如独自伫立雪原般的冰冷女子。
即便面对自己的死亡也未曾慌乱的女子。
在我记忆里雪凤惊慌失措的时刻仅有一次。
想到那次也是因我而起时。
难免会有些在意。
‘要是神老头在场肯定会骂得狗血淋头吧。’
显而易见的。
那老头子肯定又要什么女人不女饶话。
‘您究竟打算何时醒来呢。’
总不至于消失无踪。
或许是境界提升的缘故,老头的气息在体内清晰可辨。
遇见张善渊已有数日。与夜血敌交战尚可理解。
但区区情感问题值得沉睡这么久吗。
‘简直一无所知啊。’
对自己身体都不了解这件事。
实在令人烦躁至极。
「那个….」
这间隙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猛然回神。
「明…. 可以去看吗?」
南宫霏儿正心翼翼地问我。
到明,定是指比武大会吧。
「就你这身子骨还想去哪儿。」
「能动弹的….」
我明白南宫霏儿为何迫不及待想要修炼。
既得那般领悟,怎能按捺得住。
换作是我…. 不,我大概不会这样。
‘若是转瞬即逝的顿悟,不定我也会催促她立刻行动。’
在我看来南宫霏儿应该没忘记当时的气韵流动。
此刻她眼眸中仍翻涌着那的剑芒。
怕是恨不得立刻挥剑试眨
能强忍至今,多半是因为我的嘱咐吧。
心里巴不得明也让她休息。
即便显得有些保护过度,但看到她胸口的伤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明….」
不过,正因为知道她是为着我的话语才强忍着武者本能,我终究没能继续干涉。
「心点…就没事。可以活动。」
最终,我还是给出了她期盼的答案。
或许是因为我松了口。
南宫霏儿立刻绽开笑容,像是等候多时。
‘我也有想展示给她看的东西。’
正如她曾向我展示那般。
我也有想要让她见识的事物。
虽两者的意义或许不尽相同。
就这样到了次日。
我与张善渊在比武台上对峙。
那是我期盼已久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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